娟秀的簪花小楷写满了半页纸,容锦只觉着酸涩,长睫微颤,随即有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在容锦尚未反应过来时,沈裕已先有了动静,伸手接住了那几滴泪,避免洇湿花笺。
温热的眼泪落在冰凉的手心,他怔了下,虚虚地攥了攥手,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抓到。
“别哭了,”
沈裕声音里带着些倦意,说出的话却依旧无情,“还是说,你想再多写几回?”
容锦无声地摇头。
她放下,抹去眼角残存的泪,顺势跪了下去:“要么,您还是杀了我吧。”
昧着良心做事,比她预想的更为艰难。
只要想到这轻飘飘的一页纸会将人害得家破人亡,每写下一个字,就都像是沉默的凌迟。
沈裕垂眼打量,可她埋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有乌黑如墨的鬓,与上那朵颤巍巍的簪花。
修长有力的手捏着容锦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既上了我这条贼船,可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沈裕看着她那双哭得通红的眼,居高临下道,“容锦。”
第11章
已经许久未曾有人这样唤过她,容锦仰头望着沈裕,甚至没顾得上下颌传来的疼痛。
也是,像沈裕这样多疑的人,又岂会毫无防备地收下黎王府出来的人?只怕她到这别院没多久,名姓出身已经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又岂是拿“云瓷”
这个名字能糊弄过去的?
沈裕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仍旧是无悲无喜的神情,眼睫低垂,居高临下的目光之中却又仿佛带了些怜悯。
没来由的,容锦想起自己少时随着娘亲途经一处破败的山寺时,见着的那尊佛像。没有香火供奉,残破斑驳,在空荡的大殿之中显得孤独又沧桑,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可沈裕他清俊儒雅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谁也看不透的狠心。
容锦回过神,自己都觉得这联想太过荒谬。
她想要摇头,却因被沈裕钳制着而动弹不得,咬了咬唇:“我做不到……”
身心俱疲之下,她顾不上什么尊卑称呼,而沈裕也没计较这点,指腹抚过她咬得毫无血色的下唇,缓慢却又坚定道:“你可以。”
“我不想多费唇舌向你陈明利害,”
沈裕松开手,见她惨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清晰的印子,触目惊心,“给你一夜时间,好自为之。”
说完,便扶着桌案站起身。
沈裕这次旧伤复,来势汹汹,哪怕早就习惯了忍耐与掩饰,可终归是肉体凡胎,再没法行走如常。
没了往日的从容风度,带着些狼狈。
“公子,荀大夫那边有个病重的,眼下脱不开身,说是明日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