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怔然当场。
他觉得,少年的话,说到根上了。
他有种预感,他已经隐隐抓住了不系境界的本义。
少年见老祖神态,估摸着他的想法跟自己在一条线上,便更加大胆地去说,道:
“不如放手。
让雪花漫天飞舞,要多圣洁就有多圣洁。
让枯萎沉入黑暗,要多污秽就有多污秽。
等圣洁的雪花纷纷飘落,覆盖滋润了污秽的大地,枯萎也就到了尽头。”
“枯萎到了尽头?”
“枯萎的尽头是嫩芽。是能冲破层层黑暗,撕破层层阻碍,探出脑袋,傲视冰雪酷寒的嫩芽”
“是早春柳树枝头,那枚比雪花还小的鹅黄的嫩芽?”
少年点点头,微笑,却不再说话。
老祖掌心上,那团枯叶球的旋转渐渐缓下来。
院外的翠竹,也由绿转黄,竹叶开始簌簌下落。
枯叶下沉凝结成大地,雪花飘舞渲染长空,好一片荒野上的冬天。
院外,涩黄的竹竿,光秃秃地直刺苍穹。
俄顷,雪花飘落在大地上,枯叶球也变成了白花花的雪球。
涩黄的竹竿,变成灰黄,又长出黑色的斑点,那斑点是腐朽的样子。
白雪融化,雪球坍塌,缩小,再缩小,直至只有芝麻粒大小,不是很注意的话,几乎会忽略它的存在。
灰黄竹竿上的斑点多了、大了,竹竿就倒伏在地,摔成横七竖八的灰痕。
柴垛惊慌失措地跑到后院,看见这一老一少的专注,掉头就走。
她知道,有些事情耽误不得,打扰也不行。
当最后一点雪的白色,渗入芝麻粒,芝麻粒泛起淡淡的鹅黄,放射出毛茸茸的光芒。
院外的竹笋钻出泥土,拔节的“嗤嗤”
声,汇成一片,似夏日雨后的蛙鸣一般吵闹,喧嚣着搅扰清梦。
全村的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纷至沓来。
乱糟糟的脚步声,惊动了柴垛。
她跑出院子,不停地挥舞胳膊,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不可造次。
其实,没有她的忙碌招呼,也不会有人乱说乱闹,因为他们都被眼前的奇景震慑:
谁见过一支尺把长的竹笋,眨眨眼,就拔节到几丈高,而且枝叶繁茂,摇曳生风。
他们就这样半张着嘴巴看着,被毛茸茸的鹅黄的光芒笼罩,也不知晓。
那鹅黄光芒倏忽收紧成一线,射入高空,倏忽又自高空射进后院。
后院又升起一团鹅黄的光芒,升得很慢,比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还慢。
那光团钻入云里,便没有了光团。
天上却飘出一朵鹅黄的云,被片片白云簇拥着,似一朵鹅黄的花,绽放,犹如美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