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一愣,随即垂下眼睛,恭顺道:&1dquo;凭姑娘的人品才貌,什么样人家配不得的?豪门世家的后宅总免不了纷繁争斗,江家好歹有大姑太太,亲厚自不比别家。”
婧怡自然晓得她前半句话不过刻意奉承,后半句也只是随意敷衍,但她觉得江家好却是真的&he11ip;&he11ip;江家是好,江家的少奶奶又富贵又体面,便是身边的下人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可她却并不喜欢那个惯爱斜着眼睛看人的姑母,还有瘦得风一吹就倒的临宁表哥。她私心里认为,与其嫁给江临宁,还不如和王旭凑一对儿呢,毕竟与虎谋皮还有些意思,成日里对着个纸人儿,活着又能有什么味?
更何况,天晓得姑母心中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其实,她也并不是没遐想过自己未来会有怎样一个夫君,从不曾奢望能与那个人琴瑟和鸣。她只希望他们能相敬如宾。她不论相貌、不论出身,也说不好究竟想要怎样一个人,但总归不希望是王旭、江临宁之辈。
这般想着,不由自失一笑,并不接碧玉的话,自顾闭了眼睛开始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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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宜嫁娶、扫尘、出行、上梁,正是上等黄道吉日。陈庭峰便定于今日启程进京,一道去的除一众亲信随从外,还有婧绮与婧怡两个。
天方蒙蒙亮,陈府两扇雕红漆兽头圆环大门已开得足了,一溜儿驶出十几辆黑漆平头马车来,小厮早已放下门槛,车夫们一个忽哨,马车便径直出了府门,得得得往冬面去了。
王氏和柳氏都站在门边,眼见着马车早已去得远了,仍是久久不愿回去,妯娌两个多年不和,此番难得同样的伤感心境,倒是彼此安慰了几句,才各自回去了。
马车出了城,上了官道,径直往东而去,白日加紧赶路,夜间寻驿站歇脚等事,自不必细说,两日后到得杭州府大运河码头,将马车上所载器皿物件一应搬上船,仍叫马车原路返回,陈府众人登了船,一路往北去了。
婧怡一向晕船就很有些厉害,因此一进船舱便叫碧玉服侍着躺下了,还让端个面盆摆在边上,以备不时之需。
此番她只带了碧玉一个,为此碧瑶闷闷不乐了许久&he11ip;&he11ip;原定计划里,上京的只陈庭峰和她,她便预备将两个丫鬟一块带上。出前两日陈庭峰又临时决定要姐妹俩一道前往。可他们却只雇了一条船。
多一个婧绮,不仅要预备她的房间,箱笼又不知多了多少,还有随身的丫鬟婆子,便有些腾挪不开了。王氏最终一声令下,不许多带下人,只准一人带一个丫鬟&he11ip;&he11ip;到了京城,难道还能少了伺候的人?
柳氏本想让自己的乳母李妈妈跟着一道去,因着王氏的话只好作罢,婧绮便只带了侍画,婧怡则选了碧玉。碧瑶虽然老大不情愿,却也知道京城不是好呆地方,碧玉比自己更有用处,于是委委屈屈地应了,只盼以后能与王氏等一道进京。
如此,一路风平浪静,船行了半个多月,直把个婧怡熬得面色蜡黄,眼下青黑,成日病歪歪躺在床上,时不时呕上几声,眼见着迅消瘦了下去。倒是隔壁屋的婧绮,或是抚琴或是说笑,成日家不断声的,婧怡和碧玉只当没听见。
第2o章夜客上
这日清晨,船终于到达通州地界,只见河道渐宽,两岸人声鼎沸,水上船只更是挤挤挨挨地愈见密集,行驶度便不得不缓下来。若有船只迎面而来,便又得互相避让,走得便较平日慢了三倍不止。
如此又过大半日,才好歹远远的见了通州码头,碧玉便扶婧怡起身,伺候着换了衣裳,又梳头洗脸,嘴里不免心疼地叹气:&1dquo;上回去时遭了一回罪,这次太太叫特意准备了晕船的药,您偏不肯吃,瞧这脸都瘦得脱了形,这都多久才养得回来!”
婧怡看一眼镜中那张蜡黄的小脸儿,摸着削尖的下巴,虚弱笑道:&1dquo;听说沈贵妃娘娘就是瓜子脸,皇上盛宠二十年不衰,咱们大齐女子谁不以瓜子脸为美?姑娘我今儿也算赶了一回时髦。”
碧玉便嗔道:&1dquo;您就是再时髦,也是个病西施,等进了京城,难保事事都被大姑娘压一头。就说咱们之前在京城时,只听说陈家的大姑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谁晓得还有个二姑娘&he11ip;&he11ip;她若不是事事抢在头里,又怎么能得了那样好名气?”
听她那样说,婧怡微微一哂,道:&1dquo;谁在乎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她和婧绮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罢了。在她看来,京城是个十分规矩地方,大到前朝的官员、世家,小到后宅的贵妇、贵女,他们的交际圈子都有着严格的派系,女人们的圈子往往是男人在外面走动交际的复制品。就如闺小姐们的聚会,都在一处坐着,但公侯伯爵簪缨世家的是一拨,科举出身六部官员家的又是一拨;嫡女和嫡女在一处,庶女和庶女在一处。难得有例外的,便是那姑娘本身十分出挑讨人喜,才能叫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门贵女多看两眼。
婧绮贯来爱拔那个尖儿&he11ip;&he11ip;聚会时弹琴助兴,诗会上又写得最多,渐渐地就得了个才女的名头。婧怡那时候年纪还小,也不屑在他人面前伏低做小,更不愿刻意卖弄自己,每逢这种场合便自顾坐在一边,偏她生得玉雪可爱,说起来话又伶俐有,倒结了几个手帕交,只这几年不见面,也不知都是个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