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动静,早已传到元贞帝耳里。
他用力拍下太傅宋成章呈上的奏疏,不敢相信白惟墉那老东西竟然还能写字。
那熟悉的字迹就像针一样,刺在他的眼里。
他恨不得直接命金吾卫出去,把这个眼中钉立即拔除。
当侍卫小心翼翼地等待他的决定时,他冷冷一笑:“让他们跪着,朕倒要看看,白家保家卫国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最好跪死他们!
元贞帝起身甩了甩袖子,便散了朝会。
秦丰业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忽而冷笑起来:这白家人,还真是自寻死路,既然如此,他也乐得在背后推一把。
只是脸上的憔悴,使他此刻的冷笑显得有些薄浅。
毕竟,他引以为豪的骄傲,昨晚被派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知道孙子已凶多吉少,所以这更坚定他弄死白家人的决心。
“走着瞧,报应很快就到!”
正在太后宫中为太后梳头的白家七嫂俞皎,在与太后一同听闻禀报后,她轻轻唤了一声:“姑姑……”
带着哀求。
太后立即制止了她即将要开口的话,疲惫地道:“可一不可二,第一次哀家出头,是因为念及惟墉的辛苦。”
“第二次哀家再出头,那就是对惟墉的私情。皎皎,眼前的情况,哀家无能为力。”
俞皎跪到地上:“姑姑能拖着病体回宫救下祖父,皎皎已是万分感激,姑姑的为难,皎皎晓得的。”
太后取下沉重的凤钗,轻轻搁到妆案上:“皎皎,你也去吧!别忘了你是将门之后,要为这个身份而自豪,并努力去践行一个将门之后该有的担当。”
“你父亲软弱得不行,俞家空有将门名头,却只是在朝堂吃闲饭的主儿,真是糟蹋了那一身威风凛凛的戎装。”
“希望在下次再见到哀家的皎皎时,你已承袭了俞家的血脉风骨,长成一位了不得的大人。”
俞皎磕了三个响头,郑重地道:“皎皎叩拜陈三愿,一愿姑姑凤体康健,欢乐常在;二愿政治清明,朝无奸佞,三愿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姑姑请放心,俞家先祖的风骨与气节不会断了传承,皎皎会用性命,去践行先祖的遗训!”
“终有一日,皎皎会让百姓在谈起俞家时,想到的不是平庸软弱,而是铁骨铮铮的气节!”
最后,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再抬头时,眉眼已见锋芒。
乱世之中活着的人,多数都在苟且偷安。
她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但见姑姑鬓间的白,还有那眼角未干的泪痕时,她知道自己该长大了。
长成姑姑希翼的样子。
长成九泉之下的夫君也会为她自豪的样子。
拜别太后前,她说:“姑姑,万望您保重凤体,等皎皎的捷讯传来。”
短短几字,铿锵有力,重若千钧。
太后望着俞皎的身影渐行渐远,缩成一个小圆点,消失在宫门处。
她轻喟:“这个乱世,究竟要造就多少悲剧?究竟要产生多少苦命的孩子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