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掌灯时分,杨飞瞧着后院东厢房内透出的淡淡灯光,欲走还留,犹豫片刻,终下定决心敲门而入。“云清,你看小兰和云鹤他们俩怎样?”
房中传出一男子的声音。“你说呢,南宫大哥。”
回答的竟是梅云清。杨飞尚不知道梅云清的闺名,此刻竟从一陌生男子口中如此亲昵道出,又听梅云清亲切的唤他作大哥,心中又酸又涩,不知自己何时有机会可与她这般称兄道妹。又闻那男子声音道:“云鹤对小兰颇有些意思,只是小兰对他若即若离,不大肯亲近他。”
梅云清当然知道其中缘故,却不便道出,只是淡然一笑。杨飞终忍不住自门缝中向里瞧去,却见梅云清轻垂螓坐在榻边,另有一年轻男子背对他面窗而坐,他虽不识此人,可光看那背影,已是自惭形秽。那男子便是南宫逸,他与梅云清秉烛夜谈,实乃生平乐事,初时尚在替梅云清治伤,到得后来,尽说些不相干事,他外号“不死神龙”
,那句神龙见不见尾便是说他性喜游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天不在南宫世家,常人极难找得到他。因他常年在外,故而见识广博,将途中一些江湖趣事说与梅云清听,逗得她不时掩嘴轻笑,心中已是大乐,二人越说越投机,竟尔开始称兄道妹,及得后来又扯到吴云鹤身上。南宫逸故意叹了口气道:“我那拜弟人品不错,武功也还过得去,就是不大会讨女人欢心,云清若是能帮他说说好话,那他的事便大有可为了。”
梅云清道:“小兰的终身大事需得她自己作主,我这作姐姐的也不便多说。”
她此语言不由衷,芳心一阵歉然,自己不是已经替她作主许与杨飞了么。南宫逸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云清,你看我这人怎么样?”
他语中颇有表白之意,梅云清本不便回答,可她早已察觉门外有人,而且知道那人便是杨飞,故作大声道:“大哥人中龙凤,无一而非上上之选。”
她这话自是说给杨飞听的。南宫逸闻言一阵激动,忘形携起梅云清玉手,由衷道:“若是能与云清共结连理,那我死也无憾了。”
梅云清俏脸通红,正自窘迫,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杨飞早已按奈不住,破门而入。房门本未关紧,杨飞一推便开,梅云清虽早知是他,芳心之中仍泛起一种偷情被捉之感,急急挣脱南宫逸双手,转过螓,竟是不敢去瞧杨飞。南宫逸呆了一呆,他好事被人破坏,心中虽极恼怒,仍满脸微笑着向杨飞抱拳道:“在下南宫逸,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杨飞见梅云清竟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早已失魂落魄,哪还将南宫逸狗屁听到耳中。南宫逸见他不答,便道:“阁下难道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么?”
他见杨飞一身布衣,左脸还包着一块非常滑稽的白布,看起来有些獐头鼠脑,行走之间脚步虚浮,显然也不会多少武功,可以说十足一个市井无赖模样,可是为何梅云清对他颇为在乎,为免破坏在她芳心之中那良好形象,南宫逸不敢造次,只是言语间颇不客气。杨飞仍是不答,痴痴瞧着梅云清,轻声道:“你,你难道连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么?”
他言语之间,竟似情侣间吵架斗气的味道。梅云清心道:我跟你又不是很熟,怎能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质问我,岂非让别人误会。可杨飞话中颇有些伤心欲绝之感,令她不忍责备。南宫逸当然瞧不过去,大声道:“云清不想见你,阁下还是自行离开的好。”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杨飞双目中竟泛起淡淡泪光,又轻声道:“你仍是这般讨厌我。”
南宫逸再也忍不住,左掌在杨飞肩头轻轻一推,喝道:“你走还是不走。”
他掌力之中难免蕴含内力,力道稍大,杨飞毫无格调的“哎哟”
一声,踉跄一跤跌坐在地,梅云清终回过头来,瞧了瞧杨飞,对南宫逸低声道:“我有些话要一个人对他说。”
南宫逸不觉一怔,难道自己竟比不上一个小混混,可梅云清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他心中满是醋意,向梅云清一抱拳,高声道:“梅庄主,那在下告辞了。”
言罢,便欲转身离去。“南宫大哥。”
梅云清却喊了一声,使得南宫逸停了下来,只听她轻声道:“谢谢你帮我疗伤。”
南宫逸闻得此言,心中之气消了大半,转过身向梅云清柔声道:“我带来的药你别忘了服用。”
梅云清点了点头,南宫逸心中虽不舍,终转身离去。杨飞半惊半喜的看着梅云清,连忙爬了起来,喜道:“梅姑娘,刚才我说的话有如狗屁,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梅云清似笑非笑的瞧着怪模怪样的杨飞,嗔道:“你把我的贵宾都赶走了,这帐该怎么算?”
杨飞苦笑道:“难不成还要在下去把他追回来。”
梅云清却不作答,纤纤玉手忽然伸向他脸廓,微笑道:“为何要把脸包起来?”
她以前从未对杨飞有这般亲密举动,杨飞心中一惊,只道她又是一巴掌,不觉微微一缩,可他怎快得过梅云清,终被揭了下来,梅云清瞧着那块香帕,秀眉轻蹙道:“怎么看起来象是女人的东西?”
杨飞岂敢让她误会,连忙解释道:“这是小兰姑娘的,她方才练剑不小心伤了我。便送了这方香帕与我包扎。”
他刚刚说出这句话,耳边传来梅兰淡淡声音:“算你聪明,没有向小姐告状。”
他不知这是江湖中传言入密的上层功夫,不觉回头瞧瞧,却没看见梅兰身影。梅云清道:“你在看什么,怕后面有鬼么?”
杨飞当然不敢道出是梅兰,连声道:“没,没什么。”
梅云清见他脸上伤口虽已开始结疤,可仍有鲜血不断渗出,便道:“你关上门,躺到榻上,我帮你敷些金创药。”
杨飞闻得美人轻言软语,心中大喜,依言关好门,在梅云清睡过的那张香榻仰面躺下。榻上犹自透着梅云清身上淡淡处|子幽香,杨飞嗅了,魂儿早已飘上了天,梅云清瞧他一副自我陶醉模样,忍不住“扑嗤”
一笑。梅云清用的便是昨晚那种止血生肌药粉,杨飞只觉心上人玉手在脸上轻轻抚摸,那药粉有一种辛辣之气,敷在伤口上感觉一种清凉。梅云清敷好药,又取过毛巾将他脸上血迹拭去,叹了口气道:“不要留下伤痕的好。”
她忽然想起昨晚杨飞替她包扎之时也曾说过这句话,不觉玉颊泛起淡淡红晕。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大乐道:“我生得本来就不俊俏,脸上多几道伤口也是无妨的。”
心中却想,只要你能天天如此,我便是每天被刺一剑也无关紧要。梅云清怔怔瞧着他,半晌忽轻轻唤道:“杨飞。”
“啊”
杨飞应了一声,忽然想起这是梅云清第一次喊自己的尊姓大名,心中不觉又惊又喜。梅云清美目秋波柔情似水,轻轻道:“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么?”
“我……”
杨飞喜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梅云清竟然知道自己喜欢她,可自己从未向她说过啊。再细细一想,自己对她的情意连傻瓜都看得出来,这还用多说。梅云清见杨飞沉吟不答,芳心一阵失望。杨飞忽以坚定无比的声音道:“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而非你的脸,即便将来有一天你变成个丑八怪,我也会同现在一般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