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井花時間很寬裕,她低頭玩手機,玩了一會兒聽到有腳步聲,抬起頭才發現是松下明野。
正對上視線,櫻井花打了聲招呼,松下明野問:「你在等人嗎?」
櫻井花點頭:「我在等和美呢。」
短暫的交流結束,櫻井花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她重低下頭去閱讀優紀小姐發來的訊息,思索著該怎麼回復。
她不想多說話,但對面的人明顯不這麼想。
松下明野看了一眼重低下頭的櫻井花,主動開口了:「櫻井,有興參加學生會的文化祭表演嗎?我們這邊因為部員身體原因缺人,想找人幫忙。」
櫻井花啊了一下抬起頭,對著突如其來的邀請有點沒反應過來,看松下又要說什麼,才匆匆開口:「怎麼會想到我呢,我不太擅長表演呢,可能會搞砸。」
她連班級裡面的戲劇表演都婉拒了——主要是他們班那個國王公主的故事太奇葩了,櫻井花光是讀完一遍劇本就為其中的感情線深深胃疼,要是上她上去講裡面的台詞,櫻井花覺得還不如在開誠布公台上大聲宣講自己不想努力這件事——就更不可能考慮和不熟的人一起表演了。
她有點不解於松下為什麼會邀請她,就聽到松下明野繼續道:「並不是戲劇表演,是舞蹈節目。」
櫻井花:……?
櫻井花稍微睜大了一些眼睛,隨後眨了眨,她想,如果現在告訴他她不會跳舞,日後被拆穿了也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呢。對方篤定的模樣讓櫻井花把明確拒絕的話咽了下去,她笑了笑,模稜兩可道:「舞蹈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呢。」
松下明野那張嚴肅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些少見笑意,「櫻井畢竟是全國少年組比賽的舞蹈冠軍,這麼難的事情都能做到這麼優秀,節目表演應該難不到你吧?」
「對吧,你當時參賽的名字,鄧花。」
最後的稱呼是發音非常奇怪的中文字,很彆扭,但很熟練,像是在私底下練習過數百遍,待遇如同在英文詞典上看到了一見鍾情的字母組合,於是心心念念了好幾年。但就是這簡單的兩個發音,卻讓櫻井花本來放鬆的身體一下自己僵直住了。
櫻井花對這兩個字並不陌生,這是她的中文名,生母那邊的親戚——特指還和她有聯繫的表姐——還會喊她這個稱呼,會用奇怪誇張的語氣喊她鄧小花。
但松下明野知道就有點奇怪了。
櫻井花壓下心底的情緒,臉上仍然在笑道:「這確實是我當年在神奈川比賽用的名字呢,松下同學也在場?」
松下明野點頭,表情柔和道:「家妹也是那次比賽的選手,她一直拿你當目標,說是不可越的優秀選手,那次你奪得冠軍,賽後你還給了她一顆糖,她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呢。」
「我有觀賽,你的表現很出色,沒有人比你更適合跳舞了。」
松下明野還有話沒有說盡,其實不止這些,當年比賽結束後他和年幼的妹妹走散,是穿著和服的櫻井花——或者說鄧花,牽著妹妹的手把她帶到他身邊時,松下的眼中就只剩她的身影了。當時的櫻井花盤著繁瑣的髮髻,化了妝,層層疊起來的和服卻沒有妨礙她的動作,像是從富麗堂皇的畫中走出來的舊貴族,笑著把一顆糖塞到了他妹妹的手裡。
這聽起來只是日常生活中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櫻井花的身影卻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裡面,只可惜後續這位名為『鄧花』的選手再也沒有參加過大型舞蹈表演。松下明野一度有些可惜,以至於在國二的學期,對方站在講台上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時,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只是她叫櫻井花,鄧花似乎只是他們記憶中的一個共同的小秘密。
看起來櫻井花大概不記得了,又或許第一時間沒有想起來,但她的臉上的微笑沒有變化,這讓松下明野想再次發出邀請。
猛地推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嘉田和美在看到松下站在門口的一瞬間,臉上的微笑猛然消失了一下,她不著痕跡地白了一眼松下明野,跑過來摟住櫻井花的胳膊,笑道:「走啦,小花,時間好晚啦,再不走就天黑了。」
櫻井花話都沒來得及多說,就被嘉田和美拖走了,但這是她自願的,嘉田和美的出現對她而言簡直是天神降臨。她踉蹌了兩步,覺得還是要有點禮貌,於是回頭回復松下明野:「我考慮一下吧,如果有空的話,我主動來跟你說。」
櫻井花:希望你聽得懂這是我的拒絕。
等走出了校門口,嘉田和美氣鼓鼓地向櫻井花說一些有的沒的,大概是松下多討厭,學生部的事情好麻煩,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要不要一起去吃甜品之類的話,櫻井花聽著,搖頭婉拒了嘉田和美的好意,突然間明白自己對松下的牴觸是來自於什麼了。
櫻井花並不如她所表現得這麼頓感,她只是很容易自我消化掉一些他人帶來的情緒。這也得益於幼年的生活。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見過,松下明野覺得很了解她,或者是知道一些她過去的事情,以至於兩個人有共同的『秘密』。於是在櫻井花覺得他們倆其實完全不熟的時候,就把自己放到了櫻井花親近社交的位置上與她溝通。
這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是屬於蠻冒犯的。
這般自以為是的態度,和櫻井花之前認識的一個人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