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渐重。
萧彻自观星楼顶往下望去,整座行宫都尽收眼底,仿佛伸手可握。
这是他喜欢的位置。
清冷安静,天地之间,只他一人。
高处不胜寒。
胜寒自登高。
萧彻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可听着檐下声息渐缓,他却站起身,行至檐边,俯身抓着檐角,稳稳翻进楼里,站在窗的外沿。
他低头,令嘉就在他脚边,趴着睡得正香。
萧彻缓缓蹲下身,看着她的睡颜。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所谓美人,不外如是。
成亲未满一月,他已见过她很多姿态,日常是疏懒的,怒时是生动的,哭泣时是狼狈的,捉弄人是狡黠的,而床底间是迷蒙妩媚的
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却是她的睡颜。
安然无虑。
这是他永远也无法得到的。
怦怦怦
那种奇异的悸动再次出现。
萧彻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靠近她的侧脸。
“叮”
夜风忽至,惊动了檐角挂铃,惊出一声脆响。
也惊醒了萧彻。
萧彻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娇颜,有一瞬的茫然。
他方才是想吻她吗
眼前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他为什么要抗拒和她亲近的渴望呢
可是理智却在隐隐告诉他,他不该放纵这种渴望,因为它不受理智控制。
就在萧彻茫然不知所措时,他面前的人忽地抿了抿嘴,含糊不清地叫了声“阿娘”
萧彻暗数三二一
“福寿。”
萧彻唇角不断上扬,勾出一个极粲然的笑,凤眼弯弯,其中的笑意几乎要流泻而出。
萧彻自窗的空沿跳入楼里,褪下外袍,盖到令嘉身上,然后横抱起她朝九层的一间寝间走去。
英宗晚年常住观星楼顶,故而楼顶备着一间主寝。虽空置多年,萧彻昨夜在这睡时,才有人打理过这层寝间。
进了寝间,萧彻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到榻上。
这一次,在没有任何挣扎犹豫,他俯身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翌日。
令嘉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软榻上,而非趴在冰冷的床沿时,忍不住生出几分感动。
萧彻居然还记得把她抱到榻上
不过随后,她又为这几分感动而惭愧。
什么时候她对男人的标准低这个份上了
想起婚前那个对各路郎君无微不至、周到体贴的善待都不假辞色的自己,令嘉不禁唏嘘成亲果然是把磨石,好好的名贵珍珠,都叫它磨成死鱼珠子。
令嘉胡思乱想之时,在外间听到动静的萧彻走了进来。
他原来的玄青袍子已换成秋色流水纹袍子,束白玉冠,越显风姿卓然。
倘若他手里没有端着一盆水的话。
他将水盆放到榻边的案几上,“你快些洗漱,洗漱完将榻边那套衣裙换上。”
令嘉瞪着眼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些事怎么好叫殿下做我的使女没上来”
“你的使女在八层那里。皇祖父当年下过令,九层不许侍人进,这些事不叫本王做,难道还指望睡着的你做”
萧彻凤眼微挑,满是鄙视。
令嘉闭嘴,默默洗漱。
洗漱完,令嘉拿过榻边的裙子,摊开一看,是一条雪青散花的十二幅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