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霜凝神望着宋子章,转了转眸子,眼眸流动,却是迎上前,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闭关之前,师兄你可否让我出去一回。”
宋子章偏过头,他知道沈怀霜修为暂时不能用,闭关又要好几月,只道:“你实在要见他,每月十五出关,泡冷泉的时候再说吧。”
宋子章把一截带递到了沈怀霜手里。
沈怀霜低头,指尖捻过,那段带清洗过,团绕齐整,焕然一新,正是钟煜之前绑在他虎口上的那段。
其实在永绥的时候,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如此严重的情况。
躯体像一块久久结不了痂的皮,破碎了,驱使任何一种结印,就像在用最粗糙的沙砾往这皮上撞,颓唐又疼痛。
沈怀霜收着不说,缠绕好,放在袖中:“那劳烦师兄给我带话。”
听山居的洞府内有一处寒石,寒石下绕着一弯清水,以供打坐养息。
沈怀霜辟过谷,从前突破境界,闭关几载都是常事。
玄清门遥居山巅,云海苍茫,远离人间烟火。闭关岁月占据了他大半的岁月,但如今这情况,他自己都难说,到底要用上多久。
石室门闭上,满室寂静。
沈怀霜盘坐在寒石上,入定冥想,却不觉得心慌,潺潺流水,积水滴落,草木生长,处处是生机。
入定时,他见大道三千,跃身于虚清,睥睨天下而见道。
静谧之中,他窥见了天光,那天光之后,他却是头一回对自己从前体察到的东西重新审视了一回。
道义中说的“道似无情”
,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无情道并非断情绝爱。
可当一个人有所思、有所牵挂、有所偏袒,还是大道见苍生,一人与苍生再无分别?
第53章松夜月凉
不过月余,沈怀霜躯体开始变得火热,血液如岩浆涌过经脉,剥落了一层旧的淤堵,他如同脱胎换骨过,重塑了根骨。
许久,他睁开眼,遥望洞府天光。
头上顶着一轮十五的满月,距离上一回他出去,已经过了两月,空气间笼罩着入秋时的潮气。
四下寂寂,草虫叫了几回。
沈怀霜低头,望着在他足边跳过的蟋蟀,那只蟋蟀身上染了黄色,快到了寿数尽时,它跳得很吃力,攀上灰石,又从石上滚落。来时还是夏日,可如今转眼就到了秋日。
他推开石门,低下头,伸出手,接了那只蟋蟀上来,将它带到了水草丰富些的地上。
洞府还没出,沈怀霜蹲下去,微抬起头,却见门后,堆积了一叠厚厚的书信。他一愣,又起身走过去。
天青色衣衫晃动,徐徐清风起,又随着主人落下。
沈怀霜弯腰拾起几页,缓缓起身,垂眸望着,那双清明的眼中像不含任何情绪,他凝神望了会儿,觉那是钟煜留给他的书信。
书信一封封叠得整齐,像是少年保留了要同他晨昏定省的习惯。
正是钟煜写了每日的见闻。
天启二十年,八月十五日
今日读书受益良多,课业未曾懈怠,又与前掌门拆解招数,倒是有几分食髓知味。问先生安。
天启二十年,八月十六日
仑来书信,学生替先生回过,盼先生安。今日与玉阙阁主修整书架,往后十五日便要与她一同打扫,今日前掌门开了先生玩笑,说想把先生教的学生带走,不知先生听闻笑否。问先生安。
天启二十年,八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