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亲手赐下的千机□□,在寒风里颤抖的木门,长满了簑草的败落庭院。
那年他十三岁,在屋外听了整整一夜。
早晨的时候,手指还嵌在掌心,血红的一片。
当初生的阳光迎来父王的口谕,他的生母从此变作了另一个富贵世家的女儿。
他站在寒冬的阳光下,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看收拾的内侍来了又走,才渐渐觉出冷来。
母亲的冤魂在身后,阳光在身前。
他走到冷宫门前,看见了蹲下身子的先生。
那把用惯了长剑的手一点点拨开他带血的手指,然后拉着他的手,说,殿下,我们回家。
那时候,他就知道,从此,他会永远拽住这个人。
无论走到皇权极点,还是走下地狱深渊。
第28章第28章
红色的墙、雕花的长廊、巨大的宫殿在黑夜里无尽生长,唯有木质的屋檐斗拱在天地间斜抹横挑。
青色锦袍的帝王站在高高屋脊上,景阳宫周围,一片漆黑。
年轻的帝王向来不喜灯火连绵的辉煌,往往日头一落,寝宫周围就熄了灯。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极远处的金翠辉煌,把自己往黑暗中更缩了一缩。
锦袍在暗处泛着层层流淌的光,他低了低头,回笑道:&1dquo;先生&he11ip;&he11ip;这儿,是天下最高的地方么?”
沈从风只是静静跪着。
跪在宫楼屋顶上光滑如镜的琉璃瓦片上。
所有的黑暗,被那些平滑洁净的琉璃,吞噬进去。
他们站在天下地上,周围有冬日的寒风,呼呼吹。
萧宁挑着眉,细细打量着跪着的人。
眉目间沉稳而肃然,模样恭顺又平和。他就那么跪在黑暗里,像最忠诚的臣子一样。
像&he11ip;&he11ip;被收伏在禁苑中的狮狼虎豹。萧宁忽地一笑。
他最喜欢的那只南国进贡的老虎,在三年前的某一个黑夜里,挣脱锁链咬断了上林尉的脖子。
&1dquo;八年前先生在长阳宫种下的种子,终于开花了。”清澈秀气如未张开的少年嗓音,顺着平滑的琉璃瓦淌了下来。
沈从风一震,却压低了声音,冷静道:&1dquo;陛下,只要陛下所在的地方,就是天下最高的所在。”
萧宁哧地一笑,挑了挑袖底秀白手指,轻声道:&1dquo;是么&he11ip;&he11ip;”
八年前的长阳宫,天子大寿。
刚在梨园得了个闲职的沈从风,并不着意去找些热闹。
远处花木扶疏,歌舞极嚣,酒的香气顺着檀木窗缝飘到了园子里。
当年先皇实在爱热闹,又不拘于礼节,任由臣子们在长阳宫中谈笑欢饮。
那些挤挤挨挨、密不透风的富贵荒唐,将刚从小寒山走出来的剑客熏得几乎跌了个跟头。
那时候,刚好也是积雪未化的冬春交际的日子。
他走在刚点起灯的梅园里,看见了满树熏红下的青衣少年——支零着一身并不合身的衣物,低垂的脸上,有泪满睫。
一树梅花,满园白雪。
瘦弱而苍白的皇家弟子,迅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到来的闲人,往后退了一退。
沈从风看着那位少年,不知为何,忽就生出一种久未有过的柔软心肠。
于是灰衣剑客持伞而来,看了一眼红梅树下,眉眼未开而已见秀丽的少年,蹲下身子笑道:&1dquo;您不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