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谢道林摆了摆手,颇有阵前指点江山的气魄,口气不容置疑:“无妨,只要赵灵安在宜春城内,就没有一个锦衣卫敢出城来追咱们。这里距离会合点虽仅有五里,但既然那些幡子已然在西城门设重兵拦截,那咱们的计划极有可能早已泄露了。”
“老夫先去汇合点打探消息,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若是半个时辰老夫还未回来,那便说明汇合点情况有变,檀儿你便可自行安排,咱们在应天城汇合即可。”
赵檀儿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这位十国名将不容置疑的凛冽眼神,便将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里,点点头道:“一切听凭谢伯伯安排。”
谢道林微微颔,嘱咐幸存的两名属下好生保护赵檀儿与魏婴,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赵檀儿看着谢道林离去的背影暗暗咬了咬银牙,秀眉微蹙。
她隐约感觉谢道林似乎有些变了,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不妥,但直觉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去找魏婴聊一聊?
赵檀儿扭头看向魏婴,此刻,魏婴正大大咧咧坐在一棵歪脖树下,龇牙咧嘴的将一瓶金疮药倒在胸前血淋淋的伤口上,一身衣袍早已被刀剑划成破烂布条,看上去十分滑稽狼狈。
赵檀儿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自己期望着能跟一个匹夫莽汉商量什么?虽然此番城隍庙设局足以印证魏婴对复国大业的忠心,但他也确实只是一介莽夫,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十国遗老间的勾心斗角与纵横捭阖,起义军大权的明争暗夺,将来战事的走向与退路,更不指望魏婴能够置喙,对她来说是幸事也是不幸。
赵檀儿谢绝了谢道林两名属下的好意,独自来到一棵古意盎然的老松下稍作歇息,再次咬牙忍痛给手臂伤口换药,脑中思绪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息。
如今大周国力如日中天,十国遗老山头林立,想要复国谈何容易?
复国,就算有朝一日真能复国,她一介女流要这江山社稷做什么?
说白了,她也好,魏婴也罢,不过是被这股青史洪流裹挟着走向深渊的祭祀品,又怎是一个“身不由己”
能够说清的?
如今细细想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将“家仇国恨”
四字扛在肩上的?约么是八岁那年知晓自己是旧魏公主的时候吧。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向自己哭诉着父亲母亲是如何被周兵残忍杀害,国土山河是如何遭周兵踏碎肆虐。
但那时候的自己,还只是一个三岁的、记忆一张白纸的娃娃。
赵檀儿双臂搂住膝头靠在松树上,思绪飘飞,两道身影悄然而至。
李羡渔沿着松树滑落在魏婴身后,正在疗伤的魏婴察觉异样正要拔刀,一记手刀便让他昏厥在地。
两名军伍出身的随从见状大喝一声,正要朝李羡渔奔去,萧关山迎面奔来,一手抓住一颗脑袋朝中间一碰,两人当场晕厥。
赵檀儿从沉思中惊醒,袖中鲸骨戒鞭滑落掌心转身一指来人,九节骨鞭在浑厚气机下连成一线,看到来人俏脸露出一丝惊讶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萧关山一袭儒士青衫负手而来,面如冠玉,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姑娘赠礼,我来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