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因慕容博杀了娴妃,此时也神不守舍地守在娴妃身边。
殷如是挥了挥手,便有身穿战甲的将士将慕容博和艾尼双双架走,这场闹剧般的朝会,才终于散去。
景行一面朝钟悦点了点头,一面对殷如是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
他在狱中与钟悦搭上线,找回了远在寒山寺的娴妃,然而还未有下一步动作,殷如是便带着江州的部分兵马杀回了京。
未等殷如是解释,景行紧接着问道:“乌尔都为什么会突然让艾尼手下退兵?”
殷如是低着头,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
京中的天诡谲多变,景行以雷霆的手段收拾了朝中残存的叛变势力后,又飞地消逝在朝臣们的视线中。
没有人知道景行去了哪里,只有些许人,曾经在官道上看到了策马飞奔的景行。
景行仿若不知疲倦一般,日夜兼程,到了一个驿站便更换一匹马,一路上不知累死了多少。
身后是飞霞长盛,远方有人在等他相见。
殷如是当日的话犹在耳边。
“承湛现京城的危机,便自己只身一人去追落荒的柔然兵马。他深入营中,掳了乌尔都,迫使他退了艾尼的兵,但是……”
但是,深入虎口,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这个傻子。
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让景行五天之后赶到了西北。他掀开军帐,便见自己朝思暮念的人,正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谢璋冰冷的手,给他捂热。
连日的疲惫悉数倾倒而来,景行叹了口气,俯身凑在谢璋颈边,沉沉睡去。
两人交颈而眠,而窗外是缓缓盛开的春意,有几只早出的燕,落在了窗柩上。
景行翻了个身,将谢璋拥在怀中,低声呢喃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话。
我终于越过满目疮痍的山川,吻到了你的眼。
第六十六章番外(一)
谢璋一趟就是半个多月。
景行贴身与他共眠数日,触摸到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半月已过,谢璋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随行的军医说,谢璋伤得太重了,筋骨断了几根,骨肉被剜去了许多块,被孟鸣争扛回来的时候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军医说在嘴上,景行听在心中,单透过单薄的语言都能感受到这种彻骨的痛。
况且,景行刚刚得知,谢澄的死确实属实。
在他的印象中,谢璋算得上是一个坚韧的人,这么多年来承受的白眼与挖苦,都没能让他成为七皇子那样的人。
可谢澄于他来说,大概就是风雪夜里最后的一盏灯。
景行说不清自己是何种心情,只希望时光倒转,在血液浸透谢澄军甲的那一刻,能够给谢璋一个拥抱。
彼时春日熙熙,冰雪已融,西北漫天的风沙从柔然的边境被风吹到了兰州。
那是景行第一次经历如此萧条的景象。他虽然是在西北出生,可自小都是生活在香衣锦食的江南。他站在檐下想,谢璋在这风沙蔽日的贫瘠之地待了五年,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景行在军中一待就是数月。
柔然在与渝军一战后,大伤元气。
巴图尔在逃亡的路上被追击的孟鸣争一箭射了个对穿,奎尼也不知所踪。柔然王乌尔都责备奎尼将近半数柔然精锐折在在了小小的西北,自此一事后废除了他的储君之位。而他的小王子艾尼深入临安,本是抱着必胜的信心,但此番却将自己的性命也搭在了这块柔然世代觊觎的土地之上。
西北军一面修复战伤,一面储备精良的将士,以待实施几个月后大举进攻柔然的计划。
可这个计划的起者,此时却窝在小小的营帐里,正背靠着床榻席地而坐,脚边散着大大小小的兵书。
帐内没有一盏灯,景行有时起身替床榻上的人掖掖被角,有时又回头在兵书中做些标记。他从未接触过兵法,但等待的时光太过漫长,做着这些枯燥无味的琐事,倒也忘了满腔的惶惶。
一室的寂静中,有人踩着匆忙的步子掀开了帘。
有光闯入,景行蹙着眉抬头,就见6舟一身风尘,满是泥泞的衣摆还来不及换下,一见面,就几近哀嚎道:“祖宗。”
景行不咸不淡地收回视线,一手抄起一卷兵书,说:“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
6舟道,“我教人来西北请了你多少回,你都打回去了,上面那个位置你还想不想要了?”
景行动作一顿。
当初心心念念的事情,现如今与谢璋放在一起,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景行记起自己最初萌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夜。景恒在外面喝得满身酒气,回到家时景母与景行已经睡下,一瞬间也不知哪里来的愤怒,抄起凳子就将大厅内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打砸声惊起了两人,赶到外厅时景恒已砸红了眼。他眼瞅见景行躲在方柱之后,拽着就要将弱小的养子拉进祠堂。
景母见状,忙挡在景行身边试图劝阻,可此时的景恒哪里听得进去,一巴掌就将景母扇将开来,又抓着她的头将她撞到一旁的方柱之上。
尚且年幼的景行哭喊着想要将景恒拉开,但换来父亲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你再说话,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