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一眼外面的天氣,下了決心,「我就睡一會,在你上來的時候起來就行。」
「嗯。可以。」虞亦廷回道。
陰天窗簾都不用拉,凌行舟脫了衣服,鑽進虞亦廷的被子裡,躺下之前還不忘提醒虞亦廷。
「你上來的時候喊我一聲。」
「嗯。」虞亦廷應了,凌行舟安心地睡了。
他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本來就沒多少精力,跑了半天已經把他的體力消耗殆盡,此刻一沾上軟軟的床,鼻尖還縈繞著他熟悉的沉木香,很快,凌行舟就陷入夢鄉。
虞亦廷瞧了一眼床上小小的鼓包,起身把倒了一些床頭的入睡精油在容器里,淡淡的安神香味繚繞在床頭。
凌行舟睡覺喜歡整個人都鑽進被窩裡,虞亦廷低頭只能看見他的一個發旋,他也不知道頭頂有什麼好看的,但也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一會,才走開。
草稿還待在和蘭遙地對話框裡,虞亦廷想了一會,還是發了出去。
——幫我查一下,我1o-14歲的時候和父親去過哪些人家的宴請,生日宴、婚宴、晚宴……都要。
對面秒回。
——好的,虞總。
虞亦廷放下手機,拿出公文包里的寫生本,一頁頁翻開。
他從前翻到後面,一張又一張都是凌行舟。
凌行舟初中的樣子,高中的樣子,大學的樣子,登上舞台之後的樣子,不同的階段,不同的表情,他比一個父親還要虔誠地記錄著這個人的成長,觀察著他的情緒,揣摩著他的生長環境。
說是寫真,更像是隨手更的漫畫,虞亦廷在旁邊會像寫日記一樣標註。
——9月1日,天氣晴。他的父母送他去學校報導,他們在學校里呆了一天,晚上黎泉也去了,他看起來很開心。
——11月23日,天氣陰冷。他掛科了,跑在江邊去哭,我正好在晚上遇見,讓司機去給他送一瓶水。他一邊哭一邊和人打電話,不知道是打給誰的。我一直讓車跟在他的後面,不是想要保護他,只是想看看他會不會輕生。他繞著江走了很多圈,還是沒發現我。是個警惕心很差的人。
——3月15日,他知道自己名下沒有實際的財產了,可就和不知道一樣。我以為他會崩潰,但沒有。他只是罵了一下我派人打過去的電話,然後就和同學去打球了。我觀察了他幾天,他甚至沒有去江邊哭。
——6月2o日,他和同學去看小清演唱會,小清出場的時候,他眼睛亮了起來,那是我在他眼睛裡沒看過的神情,是什麼呢?
小人畫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旁邊打了個問號。
——8月15日,他最近懨懨的,精神不好,一直搜小清的資訊,有時候也會呢喃自語,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只是看起來蔫了,可最近沒有什麼外界環境影響,為什麼?
——1o月3日,他偷偷報了一個韓國練習生的選拔,去機場的路上被家裡人發現攔了下來,一場爭吵,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氣憤的樣子。
——11月11日,他鬧絕食一周了,黎泉帶他去了片場,壓著他演了個小角色,又是爭吵。
——11月25日,小清的節目,他偷偷報名了。很想知道他會選什麼,父母還是小清?
——12月2o日,他徹底和父母鬧翻了,他第二次哭,和第一次不一樣,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他真的很傷心,小清把他接走了。
——3月15日。他贏了,斷層出道後簽了星光國際……家裡已經不管他了,但是對他來說,好像不是一件好事。另外,眼睛裡的星星變多了,在看見小清的時候變得更多。
虞亦廷越翻越快,他好像刻意略過中間的的一沓,直接翻到了後面。
——1o月13日,雨。他等在餐廳很久,我去見他。黑傘,雨……他的唇是冷的。
——1o月16日,颱風天,他很喜歡我送給他的小獅子夜燈。
——1o月17日,他知道了,小獅子夜燈被扔了,我撿了回來,不敢放在顯眼的地方。
「不敢」被畫了個圈,上面打了個問號,似乎是虞亦廷在問自己,為什麼不敢。
後面的記錄越來越頻繁,有時候一天都能有好幾條,虞亦廷剛開始和凌行舟越走越近的時候還很高興,從冷冰冰的照片和視頻上捕捉到的人,總沒有自己親眼見到的鮮活。
可很快,他發現不對勁了。
以前,每一周,他會留出一個晚上來整理得到的照片,繪畫,寫下觀察日記,其他的時候,他根本不會想這件事,也不會想到凌行舟。
就像是記錄是他固定工作的一部分,他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完成規定的任務就行,可是後來……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
他忍不住去想凌行舟在做什麼,在他沒有安排時間去想他的時候,觀察日記越記越厚,他和凌行舟的聯繫也越來越多。
他不再能滿足原本若即若離的關係,陷入了一個非此即彼的循環——如果凌行舟不能和他關係更加親密,那還不如變得連陌生人都不如。
交惡,交善,他只給自己兩個極端的選擇。
明明自己待人不是這樣的,他可以做到和任何人若即若離,又讓人如沐春風,可凌行舟卻不行。
因此後面的日記簡直可以用割裂來形容。
11月2日,計劃啟動,凌行舟今天會徹底失去他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