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与谢青绾此前所见过的任何模样都不同,苍白、颓败,远不复平日里雍容华贵、意气风的样子。
大约是知晓了天启年间那场蛊祸的来龙去脉。
谢青绾在她对侧的软椅上落座,目视顾宴容折身去忙。
她斟酌着开口道:“多日不见,大长公主可还安好?”
顾慈雪像是没有生气的一尊木雕,脊背挺直端坐于几案前,对她的寒暄置若罔闻。
谢青绾暗自叹了口气。
她对这位暗有野心的大长公主倒没甚么恶感,何况有提剑强闯临山殿救人的事迹在前。
昭帝当年炼蛊成痴,尽皆是为择选宿体,因故只众皇子受及牵连,顾慈雪置身局外,无所察觉倒是寻常。
她将昭帝奉为信仰,大约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落差的。
正午时分,御医请出小皇帝,先叩了大礼,才颤颤巍巍揭下他左眼上覆着的金面,喂了汤药。
又以竹汁蘸取血红的药水,撒在他空洞的左眼中。
谢青绾跟在顾宴容身后,屏息攥紧了他的衣袖。
第69章事了◇
◎一切尘埃落定◎
正午时金辉灿烂,充斥整座鎏金堆玉的鸿台殿。
小皇帝躺在金殿正中临时支起的龙榻上,完好的那只右眼始终紧阖。
燕太后跪坐在榻侧的蒲团上,握着幼帝已渐显宽大的手,不忍一般别过头去。
低眸时似乎能扫见一瞬她通红的眼眶。
老御医颤颤巍巍地那袖口擦了额上冷汗,在一旁静侍片刻,觉并无响动,便换了的竹枝,蘸药、挥洒,如此往复。
殿中沉寂一片,静可闻针。
如此往复过数次,碗中血红色的药汁都浅下去一层。
谢青绾屏息凝神,瞧得正专注,腰间忽然缓缓攀上一只手,将她往怀中带了带。
顾宴容半侧过身,隐约挡住一点她的视线,预告道:“要来了。”
近乎是下一瞬,令人头皮麻的窸窣声仿佛是隔着皮肉与骨血闷闷传来。
小皇帝霎时拧紧了眉,左眼眶空洞黑暗,始终望不清底。
谢青绾凝视那眶中深渊,隐隐感知到,似乎正有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从渊底苏醒、朝着微有光亮的出口簌簌爬行。
行至哪里,足底编织的红色脉络便绵延至哪里。
她看到熟悉的血色从那只眼眶中开始伸展、蔓延,与那日所见一般无二地,诡谲的红色长足一点点暴露于正午的金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