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伯从李老头家出来,意犹未尽地回了家,他老伴儿还在锅里给他温着玉米野菜糊糊。
“你看你,回来还没坐下就又出去,饭也不吃,就那么急还以为自己是年轻那时候呢”
老伴儿一边给他端饭一边不满地抱怨。
到底还是心疼老头子出去奔劳一趟,她又悄悄去厨房打了碗鸡蛋茶。
自从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养殖后,他们家也养了几只鸡一群鸭,鸭蛋攒着卖钱,鸡蛋却是给自家人吃的,补充那啥营养。
老族伯大口喝完温度正好的糊糊,又小口美滋滋地品着鸡蛋茶的香味儿,心里别提多舒坦。
“你说以前哪有现在这种好日子,都是托了咱们小仙女的福,我早点把算出来的名字送过去咋啦”
老族伯砸着嘴反驳道。
老伴儿说不过他,而且那话也是事实,只能斜了他一眼,“大半辈子了,一直是你说的有道理,我还不是担心你那老身板儿,万一哪天累着翘了辫子”
“嘿,我好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老族伯撂下碗摆了摆手。
老伴儿瘪瘪嘴,踩着小脚去收拾碗筷时听到大门开合了一声,出来后现老头子又不见了。
老族伯吃饱喝足,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某项大事。
他先在村里村外转悠了一圈,看过田里茁壮生长的茂盛庄稼,见到屋舍之间迈着八字步悠闲散步的鸡鸭鹅,心头温热。
初夏的风仍然柔柔地吹拂着,夹杂着草木和花朵的清香,恬静安然。
老族伯逡巡了半晌,在日头正好时辰吉利的那会儿拐去了祠堂。
祠堂做教室的正屋里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还在上课,老教师看到他进来以为有什么事,正要起身打招呼,被他摆摆手制止。
老族伯背着手在铺着青石砖的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然后在老教师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悄默默地进了祠堂最里面的小屋子。
稍显昏暗的破旧小房间里,只见老族伯蹲在角落里从地上起开一块青砖,露出里面充满古朴厚重气息的木雕盒子。
“唉,多少年了,咱李氏嫡系终于又添了一位人物,得在族谱上记好了”
老族伯嘴里小声絮絮叨叨着,手上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本孤零零的线装书。
线装书好像是老物件儿了,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墨字却十分清晰,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泛着幽光。
老族伯拿出配套的毛笔,吭哧地磨了墨,然后翻到线装书有字的最后一页,在最中间的那条主支下面小心翼翼地添笔。
李、榮、錦
黑墨之下,这个名字跃然纸上。
天空轰然一声,炸响今年夏季的第一个雷,滴滴答答的小雨随后淋淋沥沥呼呼啦啦地落下来。
“咋下雨了”
李婆子正在厨房里炖鸡蛋羹,听到雨声出来奇怪道。
下一刻,她猛地跑向堂屋,锅里的鸡蛋碗不管了,头上身上落了雨水也没注意。
“娘这是咋啦”
王月琴烧着锅伸头看了看,只瞧见婆婆窜出去的背影。
那动作利索的,都不像一个五六十的老太太。
赵凤仙朝外面的天空瞅了一下,笑着说道,“打雷下雨了,估计娘以为福娃醒来哭了吧。”
所以才那么着急忙慌的。
“娘上次不是说,下雨不一定都是福娃召来的嘛,也有可能是老天爷”
钱春娥揉着面团嘀咕道。
赵凤仙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是婆婆的心思她们咋能全知道哩。
应该是稀罕到心坎儿上了罢,一点点动静都关心的不行。
“福娃福娃”
李婆子喃喃着荣锦的小名,急忙跑进里屋,在屋里地上留下一串儿湿脚印。
里屋靠小窗户的下面,荣锦正躺在木床上的小被子中睡的深沉。
李婆子当即松了口气,这才现身上已经淋湿了,浑身都是水汽和土腥气。
她去另外换了身衣裳,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木床边,把被子掀开一角,将小家伙睡的通红的小脸蛋露出来。
“福娃起来吃饭了,福娃李荣锦荣锦”
李婆子声音温柔慈和,轻声叫着宝贝孙女的神仙名字。
床上的人皱起了小眉头,像是陷入了不好的梦境中。
“荣锦上神”
凌厉刻板的男声蓦然响起。
荣锦猛然睁开了眼睛,从睡梦中惊醒,琉璃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这种异样倏忽即逝,好似从没出现过。随后她恢复懵懂,对上头顶那张不再年轻充满慈爱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