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内干如今并不是在洛阳任职,眼下已经日子好过了,但头上鲜卑胡户的牌子依旧鲜亮。比不上李诨还能把祖宗们拖出来亮相一下,表明自己还是有个良好出身的。
她盯着眼前的竹帘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现那边琵琶声已经停了。
李桓已经连续弹奏两曲,他一边弹奏一边唱歌,洋洋洒洒说不出的自在得意。他样貌原本就生的极好,唇角含笑弹奏琵琶唱歌,也赏心悦目。
李桓时不时向院子那边的一道竹帘望去,北方有佳人,他这里也有佳人,而且就在竹帘后面,阿舅无心,但要是她自己有心,那又是另外说不准的事情了。
众郎君之中,有一个长相白皙的郎君,他手中拈着葡萄干果,此时战乱水果之物并不容易得,而且不易保存,基本上是用来制成干果,方便贵人随时能够享用。
“景郎?”
旁边有人见着那位郎君一个劲的只顾着吃干果,有些奇怪,好好的美人不看,吃这干瘪的果实有甚好的。
那郎君听了这话,知晓里头的意思,他抬头一笑,看了一眼那边的李桓,“看他不如看我自己。”
那人听到这让人如此说话,差点惊讶的没把眼睛给瞪出来。不过细看这位景郎的容貌,红唇白齿,的确不让李桓半分。
也是,慕容氏向来是出美男子的。
慕容景从晋阳到晋州,自从步六孤荣将河北一带的6氏兄弟杀掉之后,偶有旧部反叛,但比起以前却是好了不少,少年郎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不耐在家中读书的,对着长辈留下一封书信,便带着家仆出门游玩去了。
这边悄悄私语,再加上慕容景面上若有若无的自得之意,李桓很快就看了过来。和李桓这种没落了又不是太厉害的出身相比,慕容氏的名头更好拿出手些,北燕皇族后裔,如今家中也有人为步六孤做事。
李桓嘴角含笑望过去,点了点头。只是看见那少年风姿眼里沉了稍许。
他不留痕迹望向那道竹帘后,那处位置他选的极好,众人之中也只有他才能清楚看见竹帘后少女纤细绰约的身影。
他只想他一个人看见,也想她眼里能看到的男人只有他一个。
他嘴角的弧度加大稍许,望向一众宾客们。
贺霖隐身在竹帘后,看着一众少年好不热闹,再想起自己眼下两边都不搭理的情况,不禁有些扶额,再这么下去真的不行了,要融入圈子里,想想平日里她也不太出门,都是在家里教弟弟们,要不然就是自己带着人出去骑马驰骋打猎。和其他女孩子的交往真心不多。
她还想多看看会不会有少年们一起起来跳舞什么的,她听崔氏说过,聚会上常有主宾相对而舞,见多了胡人跳舞,还不知道那些世家子是怎么跳的呢。
贺昭和一众娘子正说到兴头上,说句心里话,她并不希望长媳是那些士族女,她不喜那种做派,但长子的婚事并不是她能做主的,李诨有意和士族联姻,她连话都说不上。
正说着,一名侍女过来,俯身在贺昭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贺昭唇边的笑意不变,但眼中半点笑意也无,她瞥了崔氏一眼,崔氏正和几个娘子说话。
崔氏纯正的洛阳口音和得体的礼仪让那几位士族娘子很是愿意和她说几句话。
不过这位娘子从来不说自己娘家乃是何门何户,颇为让人摸不着头脑。
“将她叫回来。”
贺昭收回视线,淡淡吩咐道。
“小娘子!”
她正乐着趴那里等着看跳舞,背后一个梳着十字髻的侍女轻轻唤道。
“哎?”
贺霖转过头去。
“小娘子怎么走到此处了?”
侍女走近了悄悄说道,那侍女面目生的好,“娘子不见了小娘子正在问人呢。”
“嗯。”
贺霖也不说自己也是被人带到这里的,她点点头跟着侍女离开。
等到李桓再回的时候,那处竹帘后一件事空荡荡,再无人影。他眉心微蹙,抬起手来将一盏微浊的酒饮入喉中。
贺霖走入后院的时候,贺昭冲她招招手,贺霖走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不见人?”
贺霖话语里带着责怪,“可把阿姑给吓到了。”
贺霖不好说自己被侍女待到少年聚会的地方去了,只是抿嘴笑。
“好了,去和她们一起玩吧,你骑术不错,也有的话聊。”
贺昭向那边玩的正高兴的鲜卑少女们怒了努嘴,示意贺霖去。
贺霖点了点头,向少女们走去。
贺昭垂下眼来,继续和旁边的女眷说话。
那些鲜卑少女见着贺霖过来也不太搭理,贺霖也不沮丧,她又不是真的是十几岁的孩子,排挤不排挤,冷落不冷落,她也不甚在意了,反正捧着酸酪坐在小胡床上,看着娇娇嫩嫩的少女嬉笑打闹,别有一番味。
崔氏见着贺霖真的一边喝酸酪一边垂足坐在胡床上,那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看得人不禁笑。
这性情也不知道像谁。
这场聚会说长并不长,贺昭令人将那些家眷们送出门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她抬足便是往长子那里走去。
李桓此时正沐浴完毕,听见母亲来了,他随意将还在滴水的长拢一拢,就往书房走去。
贺昭坐在书房的那张可以容纳几人同时跪坐的大榻上,她拿过一卷书卷,展开来看。看过几眼觉得枯燥无味,就放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