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在国外的极端环境呆了太久,已经没有办法适应国内的正常环境。
鳞次栉比的高楼,
车水马龙的街道,
来来往往的东方面孔,多年未改的地方乡音……
他行走在其中,感觉自己和周边所有格格不入。
不敢跟任何人交流,不敢对视,用帽子和外套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拢在阴影里的脸永远对着地面。
他怕别人对他露出怪异的眼神,更怕会在从小长大的城市遇见曾经熟悉的那些人。
一路躲避着周围人群善意的询问与帮助,辗转回到曾经的家,才发现那里已经被卖掉了。
新住进的一家三口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他们重新装潢了房子外观,把原本荒芜的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种满了鲜花。
原来家的温度是可以这么温暖的吗?
温暖到他只是站在马路对面,也会被温柔地裹挟住,风掠过这里也会不由自主慢下来,不客气地溜进小院穿一身花香。
很羡慕。
很迷茫。
羡慕别人有这么漂亮的家。
迷茫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那他还能去哪儿呢?
喔,还好,还好也不会逗留太久了。
他不再需要一个可以妥善安置肉身与灵魂的地方,只是短暂的停留,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他找了一家很便宜的小旅馆,位置不算很偏僻,只是有些城中村的味道。
老板是本地人,家里房子大,一家人住不完,就改了个旅馆,混着时间等待不久后的拆迁。
房间老旧,但很干净,住一晚上才七十块钱,提供早餐,有二十四小时不断供的热水,还有一台款式很老的台式。
他没有手机,这台电脑可以给他提供很多方便。
刚住进去那段时间,他几乎不会踏出旅馆,每天就窝在房间里查资料,查临氏的资料,查临澜的资料,查临颂今的资料,还有,查他妻子的资料。
临澜瘫痪的资料在临氏简介里被一笔带过,宁初却盯着上面短短一行字看了好久,久违的喜悦让他几进灰败的眼睛都亮了。
临澜瘫痪了,今今成了名正言顺的临氏继承人,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他高兴了很久,等到兴奋的情绪慢慢褪去,才品出低迷苦涩。
他们已经完全在两个生活面了,不同层不同世界的人,就像盘旋于山峦顶峰的苍鹰与沟渠犄角里的浮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不过还好,还好他也不需要了。
他搜索到白璐薇的社交平台账号,几乎自虐地翻看过上面每一条信息。
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可当看见那张郎才女貌的婚纱照,还是没忍住倏然偏头躲开。
不能接受,至少别让他亲眼看到,那样他还可以在最后的时间骗骗自己,不至于让每一天都变得那么难熬。
他把自己藏匿在这座城市最不起眼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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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白璐薇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即将独身前往法国的消息。
法国是个不近的城市,去了,再处理一点事,至少没个两三天不会回来。
太好了,他可以趁这个时间悄悄去见今今,不用害怕会看见他们手挽手恩爱甜蜜的样子了。
他知道这样很不好,那是今今的妻子,他应该对她更礼貌,最好方面打一声招呼,再把祝福补上。
可是……
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就当他任性不懂事吧。
那几天,他在身上套了件很大的卫衣,帽子戴上能把他整张脸都挡住,就这样,临走前他还在镜子前犹豫了好久才出门。
老板家的小儿子一直对他很好奇,见他下来,电视也不看了,就趴在柜台上眼巴巴盯着他,头偏得很歪,想看清他在脑子里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不习惯这样的注视,瑟缩到一边将帽檐更往下拉了些,即便对方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都让他感觉压力很大。
临氏办公楼对面有个咖啡厅,里面人很多,他不敢进去,只敢在旁边不起眼的小过道呆着,把自己藏进阴暗,等着对面可能出现的身影。
一连守了三四天,终于在第五天早上,视线精准捕捉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那道身影。
褪去学生气的临颂今如今变得高大,挺拔,笔挺的西装将他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衬得更高不可攀。
今今和八年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