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缘苦笑,心道若是你知道我不但不是“从前的小姐”
,甚至连“后来的小姐”
都不是,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尖叫呢。只是这话却是只好在心里想想,不好对旁人说的,因此只朝他一点头,转开话题道:“那么,送上山去的东西,都是谁在打理的?”
“是大相公亲自过目了分给每屋的物事清单,然后交给库房的管事娘子下去的。”
萧挽缘问清楚了这些事,心里也有了点底,朝庾睦看了一眼,却见他嘴唇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忙凑了上去,这才听到他喘得急促,喃喃地喊了两声“爹爹”
。
虽说他已经嫁给萧江愿四年,却也只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萧挽缘想想,心里也有点不忍,隔着被子在他心口轻轻拍了拍。转头对暮雨道:“你家少爷只是身子虚,你往后好生伺候着他养身体就是了。”
屏退了暮雨,萧挽缘也实在是困了,和衣在庾睦边上躺了,将就歇了一晚,第二天便要按着萧家的规矩,出去跟萧柏青和庄瑶一道用早饭。见暮雨过来伺候,便摆了摆手,指指床上道:“你们少爷还没醒,你就在这里守着吧。”
仗着前一天庾睦对她的恶补,重要的人倒是差不多都认全了,有些不要紧的,也可以推说在山上待了不少时日,一时记不得。围桌坐着的也只有他们三人,彼此也不多说话,一时间就只有碗盏汤匙碰撞的声音。
萧挽缘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食不言寝不语,她是很习惯默默吃饭的。只是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却像是都提着心,有点战战兢兢的样子。叫人有些倒胃口。
“大娘子,大小姐,不好了……”
一听屋外跑进来的人大嚷大叫,庄瑶秀眉便是一蹙,手里的筷子也往桌上一拍,冷声道:“大清早的,什么好不好?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那下人见他动怒,才省起这位主夫大人对吉凶这些事很是上心,也知道自己犯了他的忌讳,今日是逃不了一顿骂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禀道:“回大相公,是……是少相公,孩子、孩子流下来了。”
第十一章先见之明
萧挽缘听了,心里便是一紧,装作不经意地朝庄瑶和萧柏青面上看看,见萧柏青一脸遗憾,庄瑶则更多了几分恼怒,不由有点替庾睦担心。
果然听得庄瑶一推碗筷站了起来,朝萧柏青勉强笑了笑,沉声道:“妻主安坐,我去那边瞧瞧……”
这时候给他再添堵,就是给庾睦多添罪名。萧挽缘知道这个道理,看着他甩袖离开,一句话都不多说,只埋头用饭。倒是萧柏青像是有些不忍,站起身“哎”
了一声,追了一声嘱咐:“人没事也就算了,你也别太苛责那孩子。”
庄瑶头也没回,也不知是听到了没有,萧柏青见他看起来怒气很重,就不再说什么,朝萧挽缘摇了摇头,笑道:“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你回去也跟你屋里的人说说,别太放在心上。”
“是,孩儿知道。”
见萧柏青对庾睦像是还十分不错,萧挽缘也不太摸得清她心底的想法,只先应下来,点头道:“那孩儿也回去看看。”
“嗯,吃过饭去看看吧,到底是你夫郎,说起来都是咱们家明媒正娶的,也不好亏待了,”
萧柏青点头同意,又道:“你爹总是看他不惯,也是担心他照顾不好你,将来你当了家,他也做不起这个家……总之,是为你好的……”
“女儿明白的,”
萧挽缘听她几句话说得十分真切,对这个“母亲”
也多了三分亲近和好感,躬身道:“一定谨记母亲教诲。”
萧柏青满意地点头,差遣了自己屋里的两个小厮随她回去,自己带着贴身的两个随从出了门。萧挽缘送走她,才急忙往自己院中赶。
刚踏进院子,就遇上迎面出来的几个小厮,这几个比昨晚看到的罗衫、锦心看上去还要年长一些,身上衣服却不如他们好,想来就是院子里的粗使小厮。
几人见了她,便忙不迭地行礼,萧挽缘随手拦了一下,见走在中间那人手上捧着一只镶金边的红漆木盒子,边上两人手里还拿了香烛纸钱。先是一惊,继而想起方才那人来报孩子已经掉了,便将盒中是何物事猜出了三分,疑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回、回大小姐话,这是……这是少相公方才……呃,方才流下的……”
捧着盒子的人像是他们中领头的,虽然被她吓得不轻,还是勉强回着话,结巴道:“小人、小人正要拿去葬了,这香烛纸钱,也是要、要给小主人在地下享用的……”
“嗯……”
萧挽缘在心里叹了一声果然如此,想想这个孩子在庾睦腹中待了三四个月,自己也曾千方百计想要保它一条性命,如今到底是没了,即使此刻的她并不是真正的萧江愿,难免也是有些伤感。点头道:“我随你们一道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话,萧挽缘猜测他们是怕被庄瑶责骂,便安抚了几句,说是大相公那里自然有她担待,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和她一道走到院子外的小竹林里,安安静静地把盒子埋了,烧了纸钱等物,磕了头拜过。
夭亡的孩子本就是没有名字和灵位的,更别说这还只是个未成形的胎儿。几个小厮做好了分内事,就想要离开,萧挽缘从袖中拿了点前一天卖了饰余下的钱赏了他们,对着葬着孩子的地方鞠了个躬,扯了头上的带,在一旁的竹子上系个结。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