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人在极度绝望中出现的幻觉,风中传来影影绰绰的声响,严峫心神一散。
下一刻僵持被打破,他天旋地转颅脑猛撞,被闻劭趁隙砸在了沙地上
咣当
剧震令他眼冒金星,刹那间除了眩晕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在那被无限拉长的剧烈痛苦中,他终于听清了远处断断续续的声音,果然是韩小梅
救生员已经搜到这里了
“回话啊,”
闻劭手肘抵着严峫咽喉,喘着粗气嘲讽道,“再不回话他们可就走了”
“”
严峫脸色青红紫,不出任何声音。
“等那些人找到你的尸体,他们会怎么说是假惺惺掉两滴眼泪,为你举办一场虚假冗长的葬礼,还是在心里嘲笑你这个蠢货,白白跳下来送死,最后却什么都不能改变”
闻劭靠近眼前这张令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可恶的脸,鲜血从他鼻翼汩汩流淌,每个字都包含着浓烈不加掩饰的恶意
“从最开始你就注定了只在悲剧中扮演配角,严峫你只是个废物。”
他们两人无比近距离对视,严峫十指全部刺进了闻劭脖颈,几道鲜血顺着指印蜿蜒而下。不过在这时候对他们来说,好像肉体上的任何伤害或痛苦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严峫暴戾凶悍的脸因为使力过度而扭曲,向边上侧了侧头,缓缓做出两个口型。
傻、逼。
闻劭顺着他的目光一望,赫然只见江停已经强行坐起身,双目无神望着别处,枪口却正冲着他们
河水在枪口上闪出森寒光点,闻劭一愣,旋即好似看到了什么笑话“开枪啊,江停”
“”
“你已经看不见了对吧”
江停仿佛没听见般一动不动。
“开枪吧,还是说你不敢随便扣下扳机,”
闻劭喘息着笑起来“是杀死我还是杀死姓严的,你不敢赌一把试试”
我不敢么江停想。
记忆中子弹出膛那一下的震动穿过虚空,穿过血脉,勾动了意识深处某个越来越清晰的片段,十多年前熟悉的声响从耳畔响起
砰
叮当。
砰
叮当。
砰
弹壳在脚边落了一地,江停摘下耳套,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问
“你是这儿的学生”
江停回过头,空空荡荡的射击场门口,有个干瘦高挑的老人正逆着光,背手站在那里。
“是。”
“七米十九十七,成绩还可以。”
“您过奖了”
“但是还差口气。”
江停只当这是不知哪里跑来溜达的退休老头,微微一哂,也不反驳。
“不服气”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战术射击先是用心,其次是用脑,最后才是用眼。风、距离、角度、心跳、呼吸,这些因素在狙击手的计算中必须达到完美统一,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扣动扳机时太注重用眼,但毕业后跟队出警,哪个目标会像静态靶一样定着不动任你打”
江停正收拾背包准备走人,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可是基层规定已经改了,老人家,现在出警都不敢开枪了”
“警察不敢开枪,难道犯罪分子也不敢”
不知为何江停心中倏而一跳,下意识站住了。
“总有些警种是要直面生死的,当你肩负警徽开枪时,法律条文与实际正义都在你扳机之下。”
老人抬手指指左心,又点点太阳穴“声音,手感,射击本能,感官测算狙击手靠的不是啃教材或静态靶。年轻人,你还差点儿,回去多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