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动惊醒了游淼。
程光武在门外说“少爷,天亮了。”
赵已不知去向,游淼坐直,现身上披着赵的袍子,桌上还留着赵的字条我上朝去,你且在我府中住下,睡我房即可,回来详谈。
游淼打了个呵欠,走出书房去,八月阳光灿烂,秋老虎已悄然退去,皇子府中院内,几个小厮正在收拾游淼的东西。
游淼道“怎么就搬这儿来了张文翰呢”
摇光正在理东西,说“三皇子府上人过来说让搬的,少爷不是住这儿了么文翰依旧住在国子学里等文书。”
游淼一想也罢,既然搬来了就算了,长垣前去打扫房间。不片刻又有赵府管家过来,恭敬道“三殿下吩咐要问游少爷三顿吃什么,府里好去采买。”
游淼道“随便就成,跟赵一起吃,他吃什么我吃什么。”
游淼转念一想,又说“光武,去开钱匣子,拿二百两过来。”
程光武拿了钱,游淼随手便把银票交给管家,殿试放榜后到得进士委任,起码也要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不派他官做,游淼也得在京中找地方住着,总不能中了探花还死皮赖脸地在太学里混。索性就这么住赵府上了。
这么一来,反而变得游淼在养赵全府似的,想到便不禁好笑。自回江南后游淼便从没当过家,银钱都经李治烽手上过,也不知二百两够花用多久,便说“不够花了找我拿就行。”
管家连声称是,领了银票去采买,游淼想到李治烽,便心道不好。
“你让张文翰过来,我有几句话说。”
游淼忙吩咐道。
张文翰来了,游淼把边疆之事告诉他,嘱咐他回扬州一趟,顺便祭祖,再提醒李治烽,上京时不可走北路,一定要走南路,经川蜀过梁西,再进中原了。
张文翰喏喏点头,游淼又写了封家书让他带去,送到西市口处,正碰上大军开拔。回来时已日上三竿,管家奉上午饭,游淼吃了倒头就睡。
赵一直没有回来,游淼睡醒了赖在榻上,心想奇怪怎么还不回。及至黄昏时,外头才响起人声,却是赵
在问游淼吃住的事,游淼便一个打挺起来,穿上衣服出去。
赵既困倦又饿,见游淼来了,说“先开饭罢,累死了。”
游淼见桌上放着四个食盒,好奇打开看了眼,说“什么好吃的”
赵说“父皇赏的菜,饿了饿了,先吃再说。”
管家摆好饭,长垣站在身后给游淼布菜,赵笑道“嘿,你家小厮倒是长得清净,有模有样的。”
游淼笑了起来,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早朝上说的什么”
赵在军队里待惯了,吃起饭来没半点礼数,习惯用个大碗,该扒的扒该倒的倒,边吃边给游淼转述。
清晨上朝时,游淼那折子还带着墨香,帝君看过后考虑良久,群臣激烈争议,最后赵懋没有让赵领兵出征,却采纳了几条他的建议包括在梁西土城坡准备伏击,再封住长城西侧胡人军队的后路几条,将他们留在关内,撤走部分村镇百姓,来个坚壁清野之计。
聂丹入朝领兵,早朝后便即出征,带着两万京畿军离开了京城,蓝鸿则只身北上去调动军队。赵感叹出征无望时,赵懋却让三儿子留下,与他一同用饭。
赵颇有点受宠若惊,留在宫内用了午膳,席间两父子谈到边疆、用兵等事,赵便把自己所想答了。
赵懋似乎记起从前的许多事,一时间竟有些感慨,还说到了赵的生母,辞世多年的王贵妃。
自赵三年前兵败高丽,损兵折将地逃回京城,赵懋便再不关心这个儿子的死活,败成这样,既赔了白银布帛又折了面子地去和谈,令赵懋将一口怒气尽数在他的身上。现在回想起往事,终于口风松动了些,让赵留守京城,好好打理京畿军,磨砺自己,不要再急着出战。
赵自嘲道“还是有点急了。”
游淼安慰道“不管怎么样,先看看情况吧,万一聂丹那里需要支援,咱们还能再上折子。”
赵点了点头,眼里都是血丝,困得话都说不出来,早早地回去睡觉。游淼自打这天起便在赵府中住下,协助他处理军务。
聂丹一走不到半个月,兵报便滚雪片一般纷纷南下,游淼看得心惊胆战,每天都是死人,平原不利于游击战
,胡人五部遭到蓝鸿的正面迎击便登时分散开去,采取机动骑兵分股击破的策略与汉人军队游斗。
天气渐凉,游淼每天都在数日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七月、八月、九月三个月,李治烽也该好了,但他不敢让李治烽这时候上京,便派摇光回去传信,让流州那边别忙着上京。但就在摇光上路前一天,新的兵况送到东北延边三路,正梁关失守
游淼登时就惊了。
摇光却安慰道“少爷,我从南路走,不经北路,多花点时日,一定能顺利进流州的。”
游淼道“南路也危险,走南路要过梁西平原入蜀,梁西正在交战,怎么过去”
摇光坚持,游淼再三斟酌,自己家的小厮跟着李治烽习武数年,虽练不成他那身好本事,但要自保,想必也没有问题。
游淼让摇光务必让江南江北所有的人改走南路,否则北边一乱起来,不知道多少人要遭了麻烦,这才忐忑送摇光上路。
这一去,就是足足一个月时间,没有任何来信,也没有消息。
有的只是北边不住南逃的人,连冀州也拖家带口,逃向中原,每一波人过来,都带来新的消息,胡人不住接近。
到得十月二十,朝廷接获新的前线消息,鞑靼人突破了冀州防线,所有人一下就慌了。
那一天里,游淼正在院里练习射箭,虽已有半年未曾抡刀动武,捡起来后,还是勉强能射中靶子的。正拉弦时,赵匆匆从门外进来,说“快,兵册带着,随我进宫去。”
游淼马上收了弓箭,跟着赵进宫议事,看得出所有人面孔忧心忡忡,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游淼问“战事前几天不是平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