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直淡定的假面具,終於被戳破,然而他也不是惱羞成怒,此時的反應,卻有些出乎謝期的意料。
他好像很難過,就那麼哀傷的看著她,那種心酸和難過,透骨的疼痛,悔恨至極的眼神,讓謝期也不由得抖了手。
「對不起,我很後悔,對不起。」
謝期何曾看過到,要不就是偽裝溫柔,要不就是滿心陰謀詭計的,從不對別人敞開心扉,帝王喜怒不形於色讓別人摸不到喜好,陰晴不定的,才是蕭直。
她仿佛揭開了層層面紗,看到他隱藏的真實一角,而這層掩蓋真相的殼,是他自己主動擊碎,對她顯露的。
要看到他的真實,可能要付出的代價,不是她所能承受得起。
謝期隱隱察覺到不妥,下意識想要後退,逃跑,但卻不願服輸,都重活一回,他都不是皇帝,憑什麼還要怕他。
憑什麼還要受制於他?
「後悔?」謝期越發不齒:「你殺了我爹,殺了我二叔一家,你兒子是害死我侄兒的罪魁禍,連我兩個哥哥,一心效忠大梁,卻被你當做棋子,輕而易舉的丟棄了。」
「蕭直,我與你之間哪裡有愛,只有血海深仇,我恨不得直接殺了你,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讓你血債血償。」
她大哥和弟弟沒有死,他派人去尋了,他們也爭氣立了戰功,他做了補償,謝家一門雙公羨煞旁人,可解釋的話說不出口。
縱然她大哥弟弟沒死,別的事就跟他全然沒關係?
蕭直自認狠毒,卻從不推卸責任。
他仿佛鬆了一口氣,眼中的寬和已然到了謝期不能理解的境地:「想要報仇嗎?也好,只要嫁給我,餘生幾十年你都可以用來折磨我,你不想嗎?」
「哈哈,真是笑話,同我的仇人成婚,你當我是傻子嗎?踩過一次坑上過一次當,還會再嫁給你被你磋磨?真是笑話……」
腰側被他一點,謝期感覺到全身酥麻,身子一軟,癱了下去。
「你對我做了什麼?」
只是點了麻筋,絕不會全身都沒了力氣。
蕭直順勢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雙臂抱得越來越緊,讓她喘不過氣來,蹭了蹭她的側臉,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多少年了呢,已經多少年,沒有真真正正的抱過她,感受活著的她。
這樣溫熱的體溫,呼出的熱氣在他頸邊,真好,是活著的謝期,能再度遇見真的太好了,能重活一世真的太好了。
時隔四十年,她死去的那三十年,痛不欲生的三十年,重生的十年,沒有一天他不在煎熬。
上輩子,他不肯將她的屍體送去皇陵,她的靈樞冰棺保存著身體,停靈在乾元殿十五年,最後連他們的孩子都看不下去。
太子與靖王跪在乾元殿外,求他放過他們的母后,讓她安息。
可她安息了,他又要怎麼辦,他已然身處地獄,悔恨與失去最愛之人的痛楚,日日折磨著他。
他就坐在她的靈樞旁,看著那張被冰凍,不曾改變的臉,任由愛意與思念一日日的瘋長,任由悔恨吞噬了他。
他成了一隻失去愛人的孤雁,卻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老天垂憐,這一世,讓她還活著,一切仇怨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
「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單純。」
「那些吃食你沒動,可下藥的地方又哪裡單單只是在食物上,不妨事的,只是一點讓你沒力氣的薰香,不會對你身體有礙。」
「阿鳶,讓我抱抱,這麼多年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別怕,我只是抱抱你,不會對你做別的,我什麼都不會做的,就只是想抱抱你。」
最開始,他只是難過,她的離去太突然了,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滿腔對他的恨。
她也許死在了他最愛她的時候,但這點愛,蕭直覺得天性涼薄對任何女人都沒有憐惜的自己來說,也就是當下會難受,時間久了,這點痛也就淡了。
他從小記憶里就很驚人,過目便能成誦,天賦異稟的他在皇叔死後,繼承大統的皇帝舍他其誰?
然而他卻開始恨自己,因為不能忘卻。
謝期人死了,她的臉卻越發在腦海中清晰起來,甚至連他們第一次白雲觀的見面,她驕傲的像個小孔雀的樣子,她入宮為妃,分明害怕卻強裝鎮定的樣子,每一個微笑的表情,他居然都能想起,記得那麼深刻。
曾經他縱容周慧荑傷她,害她,用宮規罰她,她倔強時,難過時,痛哭時,到最後人已麻木,心如死灰時,他都想了起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他的年紀更加成熟,他開始明白自己對謝期的愛,他是愛她的,卻明白的太晚太晚。
愛意卻沒有隨著人的離去消減,反而日漸增長,他明明白白看著自己淪陷,陷入對一個死去之人的愛意中。
用了十年,他才清楚,當他第一眼見到那個驕傲明媚,像是玫瑰花一樣的女孩兒時,他就已經淪陷,愛上了她。
因為立場相對,因為權力交鋒,愛意一直壓在心底,直到人死後,才爆發出來。
縱然他是帝王,面對生死依然如此無力,縱然他富有四海,也救不回自己的愛人。
謝期被壓在地上,滿臉困惑,曾經十多年的夫妻,並不是沒有親密過,坦誠相見的時候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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