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淳逾意已经对人说过一遍的话。
我告诉他,我想要留住这个孩子。
我告诉他,邪医谷地处奇险又遍布奇门遁甲之阵,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到其中,更遑论得见苏修缅。
而即便是见到了,也断无可能将他请出谷,拉入这俗世红尘之中。
这些,是我说给他听的理由,也是我心中所想。
当日,我让淳逾意替我撒下这个谎,我还记得他眼中反复挣扎的矛盾神情,激烈到,就连我也微微错愕。
当他终于点头应承的时候,目中似有释然又似有伤痛愧疚的神色,复杂而又古怪,却并没有等我多问,提起药箱扬长而去。
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去和南承曜说的,但我知道,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他会做到。
而我,也并没有骗他,若是桑慕卿还在这个世间的话,我想,她也会希望这一切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苏修缅,或许并不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保护我腹中孩子平安出世的人,却无疑是,最有可能知道这所有真相的人。
南承曜的点头,其实是在我的预想当中的。
我准备好了太多的说辞,预演过一遍又一遍,为的,就是他能同意。
甚至于,我还想过,即便他不同意,另辟途径我也是要去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同意得那样轻易,我还有太多的说辞没来得及说出口,而他只是极淡的点了下头,说,既然这样,我安排人护送你去邪医谷。
我有些怔然的看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很重要,可是一时之间,我并没有办法猜透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我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并不会耽误太久的。
而他深深看着我,眸底有藏得太深太沉的晦暗光影,唇边却渐渐勾出轻松微笑。
忽而就上前,不顾我的抗拒将我拥入怀中,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他的声音,明明笑着,每一个字却都沉得嵌入我心底,直到如今,还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久久不绝,就如同,他最后的那个拥抱一样,紧到微微颤抖,却终于,一点一点,慢慢松开。
他说:清儿,你等我,等我把手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便到邪医谷陪你,等我们的孩子出世。
我只记得自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1dquo;夫人,前方应该就是邪医谷了,只是马车无法通行,还请夫人下车一看。”
车帘外,冷肃寒洌的声音响起,是月毁。
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晚,枫林晚中我初遇南承曜与庆贵妃,南承曜一曲笛音唤来了他,便是他,带着庆妃娘娘离开。
他的身上总是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冷酷肃杀之气,虽对我们一直恭敬有礼,疏影却总是一见他就控制不住的瑟缩,还曾暗地里对我小声嘟囔,也不知道三殿下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可怕的人护送我们,之前从来都没见过,现在又成天跟着,也不怕吓着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我却知道,最得力的剑,往往也藏得最深,依南承曜的性子,对他却连庆妃娘娘的事情都尚不避讳,可见信任之深。
现如今,他又让他一路护送我前往邪医谷,其实我是并不担心的。
除了月毁,还有几个我从未见过的男子与我们一路同行,皆是恭敬而规矩的跟在马车外面,礼数周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而这一路上,我认识的人,便只有马车内的疏影和寻云。
我此次出行并没有让外人知道,就连父母亲,或许也只是以为我如他所说的一样,因为体弱,正在三王府内,静养安胎,不让任何人打搅。
所以此行的随从装备,就外表看来,全都极为简单,他或许是担心疏影的性子太经不得事,于是便将寻云安排在我身边,寻云做事历来清持稳重,这一路走来,很多事情,也的确是多亏了她一一费心打点照料。
此刻,她将面纱取出替我戴上,方轻轻拉开了马车车帘。
疏影先跳下马车,然后小心的伸手扶我下车,我举目望去,不由得一怔。
是按着我记忆中的方位一路走来的,眼前,也的的确确是邪医谷的入口。
只是,记忆中苏修缅亲手布置,用来阻隔漠漠红尘的那些精深阵法,却再寻不到了。
依然是有奇门遁甲之阵封住入口,只是那却是最简单的,只要略懂一二的人,都不会被困住,而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这会是他所安排的。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我念着口诀带众人一同入阵,一开始还步步谨慎,担心着这阵中是不是会暗藏玄机,可是没有,我们并没有费太大的劲,便轻轻松松的闯了过去,站到了邪医谷的境地。
当那片郁密的海棠花林重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心中的担忧和疑惑,才稍稍得到缓和。
四顾看去,亭依旧,只是多了精妙阵法环绕其中,他竟是将原本置于谷外的玄机放入了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