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烧下肚,雷毅劲头攒足了似的,又要开始“审问”
了。
其实平日里雷毅算得上慈父,只是到了这关头,一边是自己的独女,一边是自己的爱徒,一切举动都自然而然显得威严化。
“交往十个月了?”
雷毅这话对着菜盘子说的,一开始许连雅和赵晋扬都没应声,静默的尴尬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嗯”
了一下。
雷毅看向女儿,“怎么认识的?”
许连雅说:“偶然认识的。”
“十个月你了解他多少?他以前的事你都清楚吗?”
“都清楚。”
许连雅的回答让雷毅停了一下。
许连雅盯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说:“爸,阿扬以前做过的事我都清楚。”
原本并不活络的空气因为她的答案更滞涩。
“你是怎么看的?”
雷毅问。
赵晋扬的事不能简单地说“都过去了”
,踏过泥巴地带出的一脚泥,表面上冲洗干净了,也许泥沙还夹在鞋底缝隙里。
“阿扬,你别怪我话说得难听。”
雷毅说,“我们现在的工作,原本就比常人的要危险,再加上你之前的事——虽然现在你摆脱了,但你应该知道,碰过跟没碰过再接触那些东西完全两回事——你比其他人更容易迷路。”
“老大——”
赵晋扬长久的沉默不知是听从了许连雅的暗示,还是无话可说,他端起酒杯往雷毅那边碰了一下,“你说的我都明白,归队之前你也不止和我说过一次。你给了我机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要真出了岔子,我自己负责。”
许连雅看着他干了大半,仿佛也感到白酒烧过食道的热辣,也尝到那略苦的味道。
“老大,我今年三十岁了,一般人到这个年龄已经成家立业,找女朋友也不是想玩玩而已。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能碰见个真心愿意跟我在一起的不容易。我对连雅——您的女儿——是真的很喜欢……也打算和她一块过下去。”
进门后许连雅和赵晋扬一直没停过的眼神交流,这会像被他的话劈开了一道鸿沟,两厢断了。
许连雅是听不得正经表白的人,总觉煽情而不真实。他的心意即便在求婚的时候也没有像样的说辞,她也是懂得的,这会在第三个人面前坦坦荡荡摊开,说不触动是假的,耳廓都烧红了。可依然了无实际感,她感到坐在旁边的不仅仅是她的父亲、他的上司,更像是他们的见证人,牧师一般的存在。
而另一方面她又在担心,赵晋扬像往灶堂里加了一把干柴,把她打算温水煮青蛙的节奏扰乱了。她是不怕雷毅的反对,可也不愿意和她爸争执。
雷毅没有碰那杯酒,连筷子也搁下了。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像极了会议上斟酌言的领导。
“阿扬,我不怀疑你的感情。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我常年在外,没怎么尽到父亲的责任……”
缺席的家庭责任是他心头的一根倒刺,无论留着还是拔出,都是不轻的折磨。每回提到这个,雷毅再强硬的语气都会不知不觉软下来,连赵晋扬也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