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仙逝之后,她便喜欢一直、一直黏着望舒,两人喝茶、呆,说些闺房事、胭脂水粉,也曾谈过天论过地、说过些豪言壮语。
望舒放不下这段情谊,却也难以释怀。
似乎最为狼狈的时候,总会遇上晏希白,这会儿他走了过来,叹气道:“怎么,可是妙年欺负你了?”
她摇了摇头,“只是看见叶落花残,有些伤感罢了。殿下这是要往何处去?”
“去崇文馆藏书,寻几本书。”
望舒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说:“我可以随殿下一同前往吗?”
她只是,想短暂的逃离一会儿罢了。
晏希白微微颔,道:“那是自然。”
望舒跟上他了的步伐,有些不解地问:“殿下想要寻书,派遣下人去拿便是了,何必亲自辛苦走一趟?”
“因为,寻书的过程其实便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藏书总是清静的,无人打扰,明明身处红尘嚣世,却又好似一头扎进进了云雾之中,飘飘然如入仙宫。”
望舒不懂,“我未曾去过藏书,我母亲出身商贾世家,向来是不爱看见这些书啊纸啊的,我家中也皆是武将,只有父亲一个文臣,他手下是藏了些书,可却从不让女儿踏足书房。我平日里更是鲜少出门,都是让婢女到市集上,看到什么鲜书买回来便是了。”
晏希白浅笑道:“那今日便与娘子去走上一遭。”
说罢他又继续解释:“这藏书之处又有皇家藏书、官府藏书与私人藏书之分。皇家藏书多位于三馆之内,弘文馆隶属门下省,掌校理典籍、教授生徒之事,而集贤院与史馆皆属中书省,掌刊辑图书与修撰国史。”
“官府藏书呢,则在秘书省,下又设有著作局与太史局,负责经籍图书,修撰碑志、祝文以及观察天文、稽定历数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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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馆则是东宫藏书之处。”
望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复问道:“娘子平日里爱看些什么书?”
望舒听到这个便有些头大,“如果我说,我最讨厌那些女诫、女训,烈女传之类的云云,殿下会觉得如何?”
“不喜欢亦是寻常,若本宫是女子,早便恨透了这世道。”
“所以啊,我倒是喜欢看一些异志奇闻,还有民间话本,以前大父在家中时,也喜欢教我读一些兵书阵法,那个倒是有,只可惜我未曾习武,不能像堂姊一般横刀跨马,气壮山河。”
晏希白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说:“戚娘子从小便与楚家郎君定下了婚约,他是将才,必然是要征战沙场、戎马一生的,多读些兵书也是好事。不像孤,身子弱,便是骑马也费劲。”
望舒笑了笑,道:“殿下好生休养,调理好身子便能骑马射箭了。我与楚凌云这事儿也说不准呢,要是哪天他从边塞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倒是宁可不嫁。”
二人说笑着走进楼之中,便有典书匆匆走了过来,行礼后问道:“殿下需寻何书,下官这便给您取来。”
晏希白道:“不久前秦州一带连震不止,山崩泉涌、房屋塌竭,死伤不计其数。可消息传来京都之时已经于事无补了。典书可知有何书籍记载了地震之事,只管告诉本宫藏于何处便是。”
典书道:“历朝史书皆有相关记载,但却并无一书统一收录诸事。地方县志中有更详尽记录,但崇文馆内似乎未曾收藏。”
晏希白道:“那后汉书中张衡列传在何处,还有张衡集,本宫亲自去寻。”
典书翻阅名录,随后道:“乙部正史十七,丁部散文集三十六。”
晏希白微微颔,便带着望舒往乙部走,只见室内图书浩如烟海,一众钿青牙轴的书卷让人眼花缭乱。
望舒走近,仔细一瞧便看见了,踮脚拿下后交给晏希白,他寻一处坐下后便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道:“戚娘子大可随处看看。”
地方百姓苦于天灾人祸,京中却依旧处处笙歌燕舞、其乐融融。
人类之于苍天大地,又实在太过渺小了。
当真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作者有话说:
[1]参考《唐六典》
第5章分分钟需要你
戚望舒懒洋洋地倚在柜架上,周围是空荡荡的寂静,手中捧着一卷书,有些沉重,闻得到些许墨香。抄书匠倒是写得一手好字,端庄风雅、穹劲有力
。
史书寥寥几道尽他人一生,晦涩难懂,不如眼前人有。
她放下书,不动声色的看向晏希白。
此时他正襟危坐,心无旁骛地看着书,时不时掩面咳嗽,带了些文弱清冷的书卷气,感受到望舒投来的目光,他恍然抬头,和煦一笑,春风化雨。
不像上辈子刚被废黜那段时日,面若寒冰,怏怏不乐,如同濒死之人一般了无生气。
也不像刚登基那会儿,周身皆是天子气度,庄严肃穆、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接近。
更不像与望舒大婚那晚,阴郁偏执,明明口中一声声哀求着他人爱怜,却做尽疯狂之事。
晏希白抬起头,却害怕与她目光相触,眼神飘忽,半晌后开口道:“父皇让本宫去一趟寺庙,参禅礼佛、抄写经书,为那些灾民祈福祷告。”
“常日闷在东宫也是颇为无,望舒若是愿意,过两日再带上柔嘉一同前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