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一片海棠林,树树挨挤着,朵朵粉色的小花缀满了枝头,远远望去,如红云逶迤漂浮在半空之中。
宴席以海棠林为界,将男客女客自然分成两拨。
林子外,偌大的草坪上用屏风挡了半边,环着上的一张案,两边摆放了十多张矮几,上面摆放着珍馐美味,时令果品,着青衣的宫人来往穿梭,脚步轻盈,肃然无声。
比之以前,太子似乎又瘦了些,脸色苍白,即使阳光尚烈,他还是着了厚实的衣袍,更加显得羸弱清瘦。他举杯,微笑道:“今儿孤就是和各位说说话,不必拘束。来,干了。”
“谢太子殿下。”
底下都是一众高门贵阀的年轻子弟,眉眼间都是意气飞扬,跟着太子一起恭敬地举杯,高朗也在其列,趁着举杯的时候,朝着宗曜使劲儿眨眼。
宗曜仿佛没有看见,在太子再次举杯的时候,温和地道:“太子哥哥,果酒偏凉,还是少喝两杯才是。”
太子喝了半盏,微笑道:“七弟说得是。”
凑近他的耳边,“七弟,你说我这个身体还能撑上多久?一年,一月,还是三五天?”
宗曜吓了一跳,细看他的眸子,近在咫尺,那眸子却燃烧着赤色,因为饮了点酒,脸上是不正常的红。他心里咯噔了下,想起昨天孟先生的话,太子可能已经被袁家放弃了。虽然并不惊讶这个现实,依然生了几分恻隐,低声道:“太子哥哥喝多了吧?说什么浑话?若是让父皇听见了必然不喜。”
太子哈哈一笑,将身体抽离了些,又是那温润模样。轻拍了拍手,一队舞姬姗姗而来,个个面蒙白纱,长裙勾勒出妖娆的腰身,裙摆逶迤如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很快便抓住了少年们的注意力。
舞酣酒亦酣时,一宫婢上前给高朗倒酒,像是拿不稳酒壶似的,手一抖,将酒泼洒了他的前襟,湿了一大片,吓得她忙跪地告罪,“奴婢一时手滑,请贵人恕罪。”
高朗性子亲和,摆手道:“无妨无妨。”
太子道:“高公子宅心仁厚,不计较这奴才的失礼,孤却是不忍心的。”
吩咐对方,“你带公子去换件衣服,好好伺候着,不要再失了分寸,否则孤不饶你。”
“是。”
宫婢低头应是,领着高朗去了。
众人杯觥交错,没有人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宗曜看在眼里眸色微微沉了沉,又喝了几杯酒,苦笑道:“太子哥哥饶我一回,我素来不善饮酒,若是醉了,失了仪态就不好了。”
太子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孤记得有一年皇祖母生辰赏了你一壶酒,结果当时便倒了,害得德妃娘娘担心了好几天。”
他叹息,“若说我们兄弟几个最是恣意的还是四弟,我给他下了帖子,可不巧他府里的美人生了,说抽不开身。”
笑笑,“四弟府邸里最是热闹。倒是你,可曾有了心仪的人?你这般年纪也该成家了。前几日去看皇祖母,皇祖母还说可惜了。”
“太子哥哥你也知道我成日都在山上,哪里有什么心仪的人。”
宗曜颇有些尴尬。
太子道:“都是那箴言惹得祸,听说那善水大师云游多年至今未归,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这桩子事。”
宗曜道:“大师批命不敢违。”
他起身,“太子哥哥,臣弟内急,先出去会儿。”
“
“你去吧,快些回来,我们兄弟说说话。”
“是。”
宗曜离了席面,稍微远了些,隐约听得林子的那一边丝竹靡靡,女孩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末夏的早晨显得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