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奚總覺得方恆安在盯著他看,因此填的時候注意力很集中,字體用的依舊是筆錄時方正板圓的樣式,自然更沒再出現上次險些寫錯名字的尷尬。
兩人一進警局,就迎面撞上了風風火火跑過來的秦瀾。
「方老師,有重大進展!」
秦瀾風風火火地匯報:「王阿娟交代了死者陳大強的眾多較隱秘的社會關係——大部分是社會上的非法高利貸團伙及個人。其中有個叫鍾力的,我們發現他竟然是個殺過人的通緝犯。您看照片。」
她非常興奮,都顧不得等方恆安進會議室再說,而是將手裡的厚厚一疊材料遞過去。
最上面就是那個鐘力的照片。
鍾利眼神兇橫,留著寸頭,四肢粗短,長著發達的肌肉。而那天襲擊他們的口罩男身形瘦弱,燙著一頭髒兮兮的捲髮,一時難以分辨。
「是這個人。」顧臨奚像猜出方恆安在想什麼,點了點照片上鍾力右下角眼下的地方:「他眼下有道月牙狀的疤。」
方恆安點頭,對秦瀾說:「我昨天晚上在死者家附近被襲擊,就是他。他當時是跟著一夥飆車族一起行動。鍾力具備一定反偵查意識,但是飆車族那些人很張揚,應該很好查。先不要打草驚蛇,以城市管制的名義問詢那些人。」
「補充一個信息,他的摩托車牌號是』22o6199』。雖然不一定是本人身份註冊的,但可以順藤摸瓜查查。」
顧臨奚順手抽過旁邊桌子的筆,抽出照片在反面寫下了一串數字,遞給秦瀾,笑著說:「那伙人油的很,卻沒什麼狠勁,估計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偷小摸。直接問鍾力的事恐怕反而讓這群孫子拿捏起來,可以用其它破事兒先唬他們一唬,不愁不老實交代——辛苦警官小姐了。」
方恆安在旁冷眼看著,覺得好似比起自己,這人才是被秦瀾叫老師的那個,十分耐心盡職。
秦瀾抱住資料,問出了一開始就想問的問題:「林熹,你怎麼又來警局了?」不等顧臨奚回答,她便轉向方恆安:「方老師,他又有什麼嫌疑了嗎?」
顧臨奚聳肩:「當面議論啊。我只是來義務提供一些信息。」
說到這兒,他忽然笑著望向方恆安:「畢竟……現在我和方警官是朋友了,對吧?」
方恆安自己剛才在和門衛解釋的時候也用到了「朋友」這個詞,但是由顧臨奚再說出來,他莫名覺得不太一樣。
「他前天警局出來後偶遇了陳默爺孫,去了趟死者家,有些發現想要告訴我們。」方恆安頓了頓:「林熹也在a大待過半年,可能還算你的學弟。有些不算密級的資料可以讓他也看看。」
顧臨奚在一旁笑盈盈地聽著,覺得方恆安應當是因為熱搜的事情對他有些許愧疚,因此願意在不違規的情況下,允許他參與一些案件偵查。
只是,和方恆安解釋身份的時候,顧臨奚只提到了大學生,並沒有說林熹也是在a大讀的,更沒提到因為經濟原因只讀了半年大學這種細節,顯然是方恆安做了調查。
但他卻對此毫不在意:如果毫無戒心的把一個前任嫌疑人帶回家,那這個警察不是善良,而是無知且不專業。
秦瀾已經聽的目瞪口呆,手一松,資料灑在地上。
她忙蹲下來手忙腳亂地撿,半天才問出一句:「我校學生已經淪落到要去工地擇業了嗎?」
那她忽然很慶幸自己這粗心的性格和部分飄紅的成績單能找到這份工作,一定要好好為警局和人民鞠躬盡瘁。
顧臨奚:「……」
方恆安手握拳咳了兩聲,擋住揚起的嘴角。
幾人這三言兩語其實並沒耽擱多久,秦瀾得了明確的目標就去找飆車族那伙人了。
方恆安則要去見王阿娟。
顧臨奚坐在等候區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農民工涉嫌殺害海市老本地人」的熱搜熱度絲毫未減,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顧臨奚微微皺眉。
一般來說,熱搜在破案前下不去很正常,但是肯定會階段性稍有減弱。
因為民眾是擅長遺忘的,熱搜上每天都會有的明星出軌、恩怨出現,針對這種嚴肅的階級矛盾事件頂多只會有一會的義憤填膺,過去了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怎麼高興怎麼來。
除非,出現了的更有爆點的信息。
顧臨奚點開那條熱搜,發現主圖照片變了。
不是那張模糊的和工友王建城的合照,而是在露天棚子裡,自己向方恆安舉杯,舒緩的眉眼裡映著星星點點的暖色燈火。
這張照片是從方恆安身後不遠的位置拍的,清晰地拍到了顧臨奚的臉。
配文是:嫌疑人林某已被釋放,僅被拘留數小時後通宵暢飲。
因為警局遲遲沒有公布的發現,這些網文放飛自我地發布了很多虛構的」確鑿證據「,導致連很多不明情況的路人也覺得這個案子是鐵板釘釘的。因此都好奇地點進去看:
權貴逃脫法律制裁大家見的多了,但卻不明白一個小小的民工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於是,真正的爆點出現了。
這篇帖子的作者依然是「拉美特利的門徒」。
這位門徒人肉了「林熹」從小到大的經歷。當a大學的經歷出現在公眾眼中時,之前的所有疑惑都以陰謀論邏輯閉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