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易弦十三四岁时,要开始纹龙的鳞片了。
这时就不仅要用细针和彩墨,还要用到刀。
纹身师所用的刀片,是一片很美的贝壳磨成的。
据说,那是一种能产出大珠的海蚌的壳。刀子是月牙形,像一片大鱼鳞,在光线下有非常美丽的珠光,这光泽比易弦见过的任何大珍珠还要美。
可这把刀的刀口却很钝,每落一刀,要反复几下,才能划破肉皮。
不像他那时开始练的刀,薄而锋利,像一片柳叶,像一片冰,有时太过用力,就会割破自己,等血顺着胳膊流出来,浸湿了衣服,才会现,才觉得疼。
皮肤被这贝壳刀割破后,就会短暂地炎。之后,皮肤愈合,就形成一个弧形的伤疤,再在这伤疤上纹上龙鳞,看起来就和真的鳞甲无异。
易弦和何田一同生活了很久,她都没现他身上的纹身。
她也一直没有怀疑他的性别。
有一次,他醒迟了,没来得及用刀片整理须,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好久,两条小眉毛皱着。
他想,“哈,这下好了,终于露馅了!”
“呼,从此之后不用坐在马桶上小便或者以奇怪的姿势半蹲着对准马桶了!”
“也不用每天趁着你没醒爬起来整理仪容了,哈,这可轻松了……”
没想到,何田再开口时,她先是笑了,然后用略带安慰的语气说,“我奶奶,也是个毛比较浓密的美人儿呢!她有一种药膏,涂在嘴唇和鼻尖之间的地方,就能将那里的毛漂白,漂白了之后,毛毛就软软的了,腮帮子这里的也可以,弄好了,脸蛋就会像成熟的桃子一样,毛绒绒的,可可爱啦!你要不要试一试?”
易弦咬了咬下唇后面的肉,对她微笑了,“不了。谢谢了。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方法。”
何田抿一抿她红嘟嘟的小嘴巴,“唔。那好吧……不过,我听我奶奶说,要是用镊子把毛拔掉,以后生出的毛会又硬又长又扎……”
大概是他此刻脸色不善,她聪明地低下脑袋不再出声了。
易弦那时确实在心中恶狠狠地想,哼,我还真有不少又硬又长又扎的毛呢,你要不要……?
要不要……之后这些念头一起,他再看何田时,就又有点管不住自己了。总想抱抱她,蹭蹭她。最好是双臂猛地紧紧一箍,弄得她突然喘不过气来,出小小的又气又恼想笑还想打他的尖叫。就像他小时候养那只小博美犬时一样。那只小小的漂亮的小狗,在他这么哈哈笑着逗弄之后,总会出呜呜的凶狠叫声,低呜着跳起来试图咬他,但也只是把他手指噙在小尖牙之间,不会真的用力。
这是种很难说出口的妄想。
即使在以后,何田已经和他亲密无间之后,易弦也只实施过一次。
她的反应也和那只小博美相似,或者说,和他期待的相似,她“唔”
地低低惊叫一声,说是惊叫,倒不如说是突然间被勒得岔气了,易弦一松手,她立刻挥舞拳头打他,皱着眉喝叫“易弦!”
她小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憋住了气憋的。
他哈哈地笑,任她捶打,笑着把她拦腰抱起来,踢开屋门,往屋子里抱。
她让他的人生完全改了样子。
有一次,他这么跟她说,她笑了,“你也让我的一生改变了啊。”
是这样么?
何田的人生,如果没有他,会是怎样?
他想象不到。
他在遇到她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将在森林中做一个山民视为此生最大的幸福。
他和她一同生活的第四年春天,在春季集市,他们找到了他。
他见到他们,也不太惊讶。
大家点点头,用眼神达成共识。
易弦悄悄地去船队一旁的一艘中型商船去找他。
三哥见他进来,也不意外,指指矮榻上放的小木几,“是你从前喜欢的白茶。用荷花窨过的。”
易弦笑一笑,坐下,端起小茶杯,“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三哥,或者该说,双河城主,笑了,“你是我最小的弟弟,我们两个从小最要好,我当然要亲自来。”
三哥派来的人在去年的秋季集市时看到了何田头上戴的带,立即觉得眼熟。
那带是易弦用自己的旧衣给她做的。红色的丝绸,里面织着金丝,做成了花朵,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他们跟着她,很顺利地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