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站在床前的伊莎贝看到的只有这个场景。她愣在原地,暗赞这个动作的分寸拿捏得极好。她感觉到被照顾,但并不觉得被无礼侵犯。
窗外雨声淅沥,她居然有一点点想哭。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从此留在伦敦,和他一起,看展骑马打球,生活在奶油蛋糕般的房子里。
抛弃一切,忘掉一切,只张开手拥抱他。
有那么一瞬间。出的那天早上,她又先醒了。
夜里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和他并排走着,太阳像那天去学校路上一样明媚。虽然并排走着,但她看不见他。她唤他“贾斯汀”
,他转过头来,神色落寞可怜,一脸脏兮兮,那日穿的套头衫和牛仔裤也破烂不堪。
她讶异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没说话,又倔强又可爱。像网上那些脏兮兮却乖巧惹人怜爱的流浪小猫。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便伸手去牵他的手。梦里他的手掌宽厚结实,丰润滑腻,手心却有一层薄汗。
那感觉真实极了。
伊莎贝一直成绩优秀,得益于她过目不忘拍照式的记忆力。读书时,平时耍小聪明偷懒,大考前突击温书,单词便像复印般印在脑中。这个杀手锏,她已练得炉火纯青。
此时,躺在轻巧蓬松的鹅绒被子里,她反复反复地回味这个梦,以让脑和心把梦中所有细微的感觉背下来,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确认记牢之后,她才迅起床。
然后,又蹑手蹑脚溜到楼下他的书房,轻车熟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翻开,在某一页停下。
那是一张名叫贾斯汀的男孩的高中毕业照。他穿着黑色西装校服,胸前墨绿加深红的校徽来自一所有名的公学。那时候他还留着外国男孩般的长头,头有些微卷曲,一副叛逆的亚裔少年的样子。那男孩低着头,只把眼睛抬起来盯着镜头,锐利的眼睛线条清晰地刻画出一个不好惹的神情,大概是多年男校教给他的。
这青春期自以为是的耍帅也许是他现在最想销毁的照片,但现在看起来可爱至极,也是伊莎贝从未曾见过的模样。她觉得可爱又心疼,为这人畜无害的明亮小孩,虚张声势的桀骜不驯。
她小心取出那张小小照片,将它放进自己钱包里。
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如果理智那么强势,那它现在是没醒过来,还是被感性打昏过去了?
如果无法长久生活在这段伦敦时光,那么,留下些纪念,像自己当初带回去的那把伞,在雨天的时候撑出一小块天地,对谁都无害吧。
这一段旅程,纯粹是一个梦。并且是偷来的一个梦。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们在做这个梦—公司以为他们在出差,阿文以为她还在上海。
瞒天过海地,跨过半球,逃逸在时区之间,无人管辖的范围。
笑、闹、吃、喝、白眼、马屁、爆米花。
这一段偷来的时光,甚至不用依附于具体的时间,仅仅是两个人心里的投射就已经足够。
以至于在飞机上望着下面的一层云海时,伊莎贝微微眩晕:这些,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身边被分配了项目的贾斯汀,已经戴着眼镜对着电脑皱眉深思了。看来早已经从梦中醒来,或者,从头到尾,入梦的只有自己?
随着跨大洲的航班划过天际在浦东降落,梦也该结束了。
好在城市非常配合。
每天清晨,城市像一架遥远的风琴,出嗡嗡的响声。这庞大的机器又开始一日的运行。
起床,一切从简,才能小跑着,勉强跟上城市的步伐。
城市的步伐,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咚咚声里,在早高峰每分钟一班的地铁里,在浦东起降不断的飞机上,在未读信息99+的微信群里,在几秒钟冲好一杯的冻干黑咖啡里。
如果不刻意维持联系,城市的步伐还会从联系人名单里,悄然擦去那些曾经熟悉的人。
贾斯汀雇了一名隔天上门洒扫收拾的阿姨。
如今,很多家政服务人员和主家不打照面,只需将大小事打理妥当便可。遇到像贾斯汀这样忙碌的主家,家政阿姨想要一睹尊容更难上加难,但工作内容非常简单:将他墨蓝色的床铺整理好,简单洒扫除尘,偶尔洗个盘子—他在家的时间太短了,留不下太多烂摊子。
就像他在这个城市,没能留下过多印记。
在上海,只有两个人和他有工作之外的联系。
私下接触的虽然还有比如家政阿姨和裁缝,但他们各司其职,共同贡献于贾斯汀的工作效率。阿姨让他不用打理家务hich他也不会,有更多时间工作,裁缝给他量体裁衣,让他工作时更自信更容易得到信任。
贾斯汀给他们提要求,“把袖子改短”
、“只买脱脂牛奶”
,他们从贾斯汀这领取报酬。
真正不互相利用的联系人,对他来说,只有伊莎贝和查尔斯。
花时间和对自己毫无功利意义的人相处,是现代人最奢侈、最无私的付出。
然而,从伦敦回来后,陈少贾斯汀有段时间与这两人接近失联。
他以为原因在他。
回国之后接到项目,他任主要成员,每周至少工作8o小时,几乎睡觉时间也没有,有时也害怕一合眼便一觉睡去1o几个小时,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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