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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第1页)

  定权噗嗤一笑,向周午道:“不料她这张嘴也有麻利的时候。”

周午陪着干笑了两声。展画见太子似乎并不特别动怒,两眼狠狠盯了阿宝,却慢慢笑了起来,道:“有的东西你瞒得了,有的东西可就难了。”

向前爬了两步,对定权道:“殿下,她背上有伤,似是笞痕。”

阿宝见她鬓凌乱,掩着道道血痕,满面皆是怨毒之色,不由心中凉透,摇头道:“你胡说!我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展画并不理会她,只是对定权道:“奴婢问过浣衣所的宫人,她们说她沐浴时总是避人,所以才访探出的——若是清白良家子,何以身带刑伤?殿下一查便知,奴婢有无说谎。”

定权闻言,也冷了脸,问阿宝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阿宝脸色已成惨白,张了两次嘴才出了声音,对着展画道:“你,你……”

又抬头对定权摇头:“我……”

定权也不再言语,移步向阿宝走了过去,伸手将她提了起来,她似乎还想着挣扎,但终是停止了动作。春衫已渐薄,他手上稍一用力,便有清脆的裂帛之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随了太子一并望了过去,那洁白如美玉的肩头果然交织着淡淡的褐色伤痕,显然是鞭挞所致。定权伸手沿着一道鞭伤一路滑下,她的肌肤此刻又湿又冷,就像一条蛇一样,就像他的手指一样。

  定权收回了手,没有再多问话,一脚将阿宝蹬翻在地,转手夺了身旁内侍手中的马鞭,兜头便向阿宝狠狠击落。他连骑马的时候都是少的,一条马鞭拿在手中,却是不善掌控,有不少都落了空,打在了周遭的青石地上,但是鞭鞭着力,击在阿宝身上,便登时衣裂血出。阿宝只是蜷着身子,既不呼叫求恕,也不肯稍做闪避。旁人皆看呆了,定权平常虽亦有暴戾的时候,但如今日这般失态却是从未有过。周午等人回过神来,慌忙上去夺定权手中的鞭子,劝解道:“教训奴子的事情,臣效力即可,殿下休要劳累到玉体。”

定权却似充耳不闻,提了鞭子,又狠狠抽落,只是心中焦躁,准头又偏了,便打在了旁边一株梨树的树干上。那梨树乃是植,今春头遭开花,已叫日前风雨打落了大半,此刻干摇枝动,所剩无几的残花也翩翩坠落,一时间便如一场好雪一般,驾了穆穆春风,翻飞而下,落得满地皆是。

  阿宝不由在地下伸手,摸了摸落在自己眼前的花瓣,低声叹道:“天地不仁,东风助恶。”

定权似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却住了手,只是问了一句:“她死了,你知道么?”

阿宝无力抬,在青石地上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胸中烦恶,一口又酸又咸的清水忍不住便涌上了喉头。她伏在地上呕逆不止,定权嫌恶的扔了手中的鞭子,掉头便朝外走。周午忙跟随上去问道:“殿下,这个奴婢要如何处置?”

定权愣了片刻,语气已趋平淡,道:“先寻个医官给她瞧瞧,再说吧。”

周午作难道:“殿下,这奴子家世不明,又欺蒙殿下,断不可轻易放过了。”

定权轻轻一笑,道:“骗我?你们谁又没有骗过我呢?”

  ☆、春庭月午

  阿宝卧在床上,虽是隔了一道院墙,仍旧能听得见捶楚敲扑之声和众人的喊冤呼痛之声,嗡嗡嘤嘤,不住在耳旁缠绕。刚刚敷过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到要撕裂一般。手臂上的一道鞭痕,拖出长长一条伤口,蜿蜒虬结。皮肤的灰白,鲜血的殷红,伤口的青紫,还有草药的赤褐,交织在一处,仿似一场光怪6离的噩梦,就如同前度一般,再次重演。梦中有如雪的梨花飘零,可是落到身上,却痛彻骨髓。

  那嘤嘤哭声,到了夜里,终于停了。有侍婢给她送饭进来,却都是从前未曾谋面的。阿宝拉了她的衣袖,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那婢女看了看她,一言不,将袖子扯了回来,放下食盒便走了。屋内的烛火愈来愈暗,她躺在榻上,眼睁睁的瞧着那蜡炬终于燃到了尽头,灭掉了。起先一片灰暗,可是月光投了进来,清清淡淡,就像水一样淌了半屋。下了几日的雨,今晚终于又出了月亮。可是有人已经再也瞧不见这梁上落月的景色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这里,带着一身的伤痕,活着,看着,思念着。

  待得太子再传唤她过去的时候,已是五六日之后的晚上了。阿宝只当是还要接着讯问,来人却将她径直领到了太子寝宫的暖中。进得门来才现,室内亦只有太子一人。

  定权只穿着一身白色中单,坐在铜镜前,见她要行礼,皱眉道:“罢了。”

阿宝听了,便不再下拜,只是垂站立。半晌才听定权道:“你过来,给我梳头。”

阿宝猜不出他到底作如是想,却也依言走了上去,替他拔掉了簪。这是她第一次触摸到他的头,映在灯光下,黑得泛出了荧荧绿光,似乎是刚刚洗过,拢在手中,有着清凉而丝丝分明的洁净触感。犀角镶金的梳子滑过万缕青丝,她竭力不让自己多想,这梳子仍是从前的梳子,可是握住梳子的那只手却变了。

  定权终是开了口,问道:“你知道那日我为何要生气?”

阿宝点了点头。定权道:“你说说看。”

阿宝道:“我欺骗了殿下。”

定权微翘的嘴角上竟有了赞许的味道,道:“你这人其实很聪明,平日那副木讷样子,倒是不太瞧得出来。”

顿了一下,又道:“不错,我恨的不是你们暗通款曲,也不是你身有刑痕,我恨的就是你们一个个,口中所出,尽是诳言!”

他手里拈的本是刚才拔下的簪子,此时啪的一声清响,那支玉簪已经从簪处折作了两截,定权将那断簪抛回案上,道:“如今你说实话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宝低声道:“是我的嫡母,她说我抵盗了她的东西。”

定权冷笑道:“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

阿宝淡淡道:“殿下信也罢,不信也罢。奴婢这条命,总是掌握在殿下手中的。殿下不愿相信的时候,杀了奴婢或是遣了奴婢,也不过是多费一句话的辛苦。”

定权冷笑道:“你这是在跟我顶嘴么?”

阿宝叹气道:“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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