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眉头打结,不敢相信的看着布政使。周韶华本身管过刑律,神色比刚才更凝重几分:“当真是自杀?”
布政使挫败的长叹一声,苦笑道:“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是自杀不也成了自杀?”
周韶华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布政使却开始倒起了苦水:“抓进去的百姓大多丧命,家属族亲聚在衙门门口讨要说法。后头更有衙门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传言。不管本官如何解释,事态都不受控制的逐渐扩大,到如今,本官也是无计可施、万般无奈。”
百姓围攻衙门的场面周韶华和王妍亲眼所见,布政使但凡有一点法子,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入那般被动、窘迫的境地。
想着张掌柜先前的那一番话,周韶华长长叹了口气:若扬州官员大多被人收买,那布政使自然是寸步难行。
周韶华凝眉沉思片刻,而后道:“这种情况,定然是有人在牢中做手脚,甚至于您抓进来的百姓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敌暗我明,自然难以对付。”
可不管他们怎么闹,最后肯定是要拿大运河说事。既如此,那就好办些了。
他正要说自己对运河码头安排的一些见解,谁知布政使大人又率先开了口:“到如今,本官哪里还是什么布政使大人!百姓百姓治理不了,码头码头管理不善。你在的时候,整个运河码头上下一心,水泼不进。到现在,这码头却像是荒废了一般,朝廷指派的任务半点都没人做。从前威风凛凛的大运船,也只能陷在泥滩里生锈!”
周韶华刚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口,他惊讶的看了布政使大人半晌,好半天才克制住情绪问道:“大运河码头也出了事!”
布政使大人一张老脸瞬间就红了,他眼神飘忽看向窗外,叹道:“你走之后,码
头上又恢复了以前的待遇。许多你笼络下来的人心声不满,无理怠工,我一怒之下就将他们全赶走了。后头运军粮又吓走一些人,现在还留在码头上的大多都没骨头,外头商户一闹他们也跟着闹,说是不涨一倍的工钱就不开工。”
先前码头上的长工们闹,那是因为任务重、风险大、工钱低。军需用完之后,他们日子清闲许多,就按朝廷的规矩领俸也绝不该有怨言。
若说是拿惯了高价突然降低工钱心声不满,可后头来的人根本就没拿过周韶华给的高价。他们的不满从何而来?
况且,若真是工钱的事,要求上涨一些也有可能,动不动就翻番,这怎么可能?
“码头又不止扬州一处,涨俸禄哪里是那么轻巧的事,况且一张口就要翻番,漫说我只是个布政使,便是亲王也不敢轻易向皇上开这个口啊!”
就因为知道你不可能开这个口,所以他们才会提这样的要求!若是不然,怎么让好好的码头说荒废就荒废?
“码头停了多久了?”
“快有半个月了!”
布政使又是一声长叹,连声音里都带了浓得呛人的苦:“北平的宫殿倒是修得差不多了,可内部装饰、摆件还缺不少,园林造景的材料也是短缺。这半个月来,工部天天是催,可物件在扬州堆积成山,我硬是没法子使动码头的人将东西运过去。”
“既是不干活,将人换了便是!”
“哪儿就那么容易?”
布政使又是一身长叹,他仕途顺遂处理政务颇有一套,可对河工并不精通,对扬州的船头船工等也并不熟悉:“你笼络住的那些人我根本就请不动,之后换走的我也看不上。如今留下这些,虽算不得优秀,可也勉强能看的过眼,若真全部赶走,又去哪里找人干活?”
“偌大的扬州城,还缺船头船工不成?”
布政使转过头苦哈哈的看着周韶华,嘴唇嗫嚅半天到底没能说出话来。虽说他告周韶华等并没有错,可……
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周韶华沉沉的看布政使大人一眼,心里也明白他的苦楚。当初运送军需,船头船工也和衙门闹过。周韶华自己经历过,自然也知道换人不像是说起来那么容易。尤其这次闹事,还不是单纯的闹俸禄,背后的人定然已经堵死了布政使大人的退路。
“去找一下齐船头和周船头吧,他们……”
“找过,没找到!”
布政使满脸无奈、不住摇头:“运完那趟军粮回来,齐船头和周船头就都搬了家,他们的族人都不太清楚他们的去向。”
衙门若打定了主意,要找到他们也算不上难事。可举家搬迁已经说明了态度,就是找到又有什么意思?
布政使大人不是恶人,不愿太过强人所难!
周韶华和布政使相处十余年,也知道布政使的脾性。他俯在布政使耳边说了一席话,惊得布政使大人睁大了眼睛:“陛下若是追究,我等定吃罪不小!”
“若数月不能将所需运抵北平,大人不一样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