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樂和鳴,儘是喜慶,滿庭道賀聲中,那個沉默的女子仿佛看到了她及笄那一年,看到了她初見三殿下的那一日。
那一年,褚蕭被立為太子,褚離歌被封為翊王,褚瑟還只是一個總被人遺忘的三殿下。
那一日,褚離歌對她說:「褚蕭手段在明,無須忌憚,但褚瑟手段在暗,必要提防。」
彼時的扶歡便是這樣,帶著懵懂的認知,來到了褚瑟的身旁。
寥落的西椋宮裡,少年殿下將那懵懂的少女領入內殿,扶歡跟在褚瑟的身後,看著他垂落在背柔而黑的發,看著他立在風中清瘦似竹的背影,看著他堅定地帶著自己走入那一座宮殿,走進他的人生……
西椋宮中花影殘落,卻有許多仙人掌執拗地生存著,那時候的扶歡不善打理花草,褚瑟便握住她的手,將每一個細節都教給她。
扶歡總在不經意間瞧見,三殿下那雙修長卻枯瘦的手時常划過仙人掌尖銳的刺,換得手心的一道道血痕,她的手卻只能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發出驚擾殿下的聲音。
後來她問他,仙人掌總會傷了他,他為何還要護著它,褚瑟說:「仙人掌雖然會傷人,但是它頑強地活著,從不棄它的主人而去,比起這份虔誠的守護,區區餵養它的鮮血又算得了什麼。」
聽了那樣的話,扶歡的眸子微微酸軟。
原來那個不怕流血的少年殿下,會這麼害怕身邊的人與事終會離開他。他是那麼孤獨,就像那座西椋宮一樣孤獨。
她看著他,心疼他、親近他、陪伴他、守護他……最後,愛著他。
可這皇宮裡的事哪裡能像她想的這樣純粹,她如此輕易便愛上的一個人,其實早在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身後人,此後種種,不過是偽裝,不過是算計,不過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罷了。
不論是當初那個養著仙人掌的少年殿下,還是如今這個已經讓自己成為了仙人掌的青年王爺,都絕無可能真正去接受一個從一開始便對他有二心的女人。
這不過是一場從一開始便錯付了的愛,那個陪著他一路走來的姑娘,終究只能被他辜負。
大殿之中,幾人心中各有所思,大婚卻依舊進行著,褚瑟和趙臨鳶將行拜堂之禮。
一拜天地。
褚瑟握住趙臨鳶的手,仰頭一拜,俯一叩。
二拜高堂。
昭明帝望著一雙人緊緊相牽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夫妻對拜。
隔著微微搖晃的珠簾,褚瑟與趙臨鳶相互對望,兩雙幽黑的眼眸里映著彼此依稀可見的面龐,而後,莊重一拜。
最終,行解纓之禮。
至此,禮成。
相朝皇子與昭雲國公主的婚事完成,二人郎才女貌,一雙璧人,在來往賓客心思叵測的所謂祝福中,緩緩行去。
卻在這時,杜卿恆緩步上前,行至趙臨鳶的身邊,他手中端著一杯清酒,鄭重遞與褚瑟道:「依照昭雲國的規矩,送親使杜卿恆以清茶一杯敬郎,願蕭王殿下與公主舉案齊眉,兩國累世通好。」
褚瑟含笑接過面前的白玉杯,「杜將軍有心了。」
他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卻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踩踏聲。
「且慢!」
眾人看過去,竟是褚蕭不知何時離了場,此刻正攜著身後的一眾銀甲將士,大舉闖入內殿。
褚瑟的眸底閃過一絲陰鷙,心中隱有猜測,在他的胸臆間萌生。
褚蕭將雙手負於身後,攜著親兵直闖殿中,凌厲的眼神往褚離歌所在之處一掃後,又將目光緩緩落在褚瑟的身上,以跋扈之態凌駕在眾人之上。
高座之上,昭明帝面色一僵,「太子,你這是作何?」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褚蕭看了看杜卿恆遞給褚瑟的白玉杯,眼神又往杜卿恆那處一瞥,「在座不如問問杜將軍,意欲作何。」
杜卿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那白玉杯,又t?看了看一眼始終不置一詞的趙臨鳶,竟有幾分大膽的猜測湧上心頭。
褚蕭不待他開口便先與眾人道:「杜卿恆乃是昭雲國將軍,自幼與長公主青梅竹馬,心生愛慕之意亦屬實常,但直到今時今日,公主婚事已定,杜卿恆仍對其心存妄念便是萬萬不該!此番長公主嫁來我相朝,杜卿恆作為送親使,未盡其守護公主之職責,如今更是由愛生恨,意圖加害蕭王殿下,此僭越之心實乃大不敬,謀害皇族更是不可恕之舉,不知以上種種,該以何罪論處?」
杜卿恆不可置信地看著褚蕭,看著這個他曾一心效忠的舊主,質問:「敢問太子殿下,末將何曾有過僭越之心,何曾有過謀害蕭王殿下之舉?」
褚蕭似早有準備般,目光落在那白玉杯上,「大婚之日,杜將軍以酒下毒,還敢說未曾謀害蕭王殿下?」
杜卿恆一怔,殿內眾人的目光同樣落在了那個茶杯上。
褚瑟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僵,在他反應出前因後果時,手中杯忽然被褚蕭奪了過去。
「既然是昭雲國之毒,自然無人會比長公主更了解。」
於是,在杜卿恆碎裂的目光下,褚蕭將茶杯遞到趙臨鳶的面前,「茶中是否有毒,還望公主親鑒!」
趙臨鳶便接過茶杯,將其伸到自己的鼻下,假意聞了聞,清冽的液體映著她一雙幽黑的眼,過了好一會,她緩緩抬眸,以冷淡的目光直視杜卿恆道:「茶中確實有毒,杜將軍,你作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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