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冲门口那人说的。
()男人顿一下,脸色难堪,见钟逾白有点生气的样子,吓得双手合十,赶紧说:“抱歉,抱歉。”
钟逾白稍稍偏头,让旁边站着的服务生将门关上。随后,又冲着纪珍棠低道:“以后不用这么做了。”
她问:“怎么啦,系个领带也不行?理他干嘛。”
他说:“怕让人看见,又要说什么贤惠。在外面,稍微防一防某些人迂腐的眼。”
钟逾白简单整了下领口,套好西服,说:“走吧。”
纪珍棠说今天要回学校,于是钟逾白送她到楼下。
他仍然把车停在家属楼门口昏暗无人的老地方,随后和她一起越过停车的广场,在黑暗里,并肩步行。
纪珍棠总在想刚刚从誉云楼出来时,发生的那一件小小插曲。什么贤惠不贤惠的,总让人关联到一些宜室宜家的女性姿态。
的确不是个好的形容,让她很烦躁。
心里憋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只觉得微微闷堵。
“新的一天,新的顾虑,”
到路灯底下,他停下步子,与她相对,钟逾白笑着看她,言语里是把她看穿,带点轻嘲,“说吧,又不高兴什么。”
“……”
纪珍棠愣一下,吐出一口气,她果然也不想憋着,于是说出了心事,“就是在想,我爸爸说,嫁到你们家的女人下场都很惨,是不是真的啊?”
他像是开玩笑般,说了句:“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珍棠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钟逾白望了她一会儿,眼神平平。
她看不出他是在酝酿什么,或是就想这么一直沉默下去。
但她懒得等了。
“好吧,那我回去啦,晚安——”
纪珍棠挥挥手,要走。
下一秒,身子被他往前稍稍一拥,她差点跌进他怀里。
钟逾白没有抱她,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
他说话彬彬有礼,沉沉缓缓。
语调足够的冷静,声音足够的低磁,让人能够感到那股走心的能量。
同样,也让她安心。
“的确,在钟家这样的家庭里,很大的可能,婚姻里的女性,要多背负一些声音,甚至要放弃一部分的自我。”
“我从前和你说过,我不在意世俗的偏见,但我不能做到,强求你和我一起无视这些声音,所以,只能尽我最大努力让你认识到,你在我身边,倘若有一天,成为我的妻子——”
“无论在家在外,我们相爱就好,不要贤惠,不要懂事。不要规训,不要枷锁。不要你为我放弃。”
纪珍棠听笑了,笑意一扫苦涩,这回是有些动容。她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不要。”
钟逾白认真地告诉她:“因为我见过她们承受这一些,无论是不是自愿,代价很痛。”
纪珍棠重重点头。
她当然懂他话里的意思。
沉吟少顷,钟逾白抬起一只手,
轻轻托起她的脸颊(),缓声说:记得我今天的话。不论日后我们变成什么样?()_[((),不要失去你的警惕心和反抗的能力。
“在做钟太太之前,你首先是纪珍棠。你的名字永远要写在我的前面,我会为你保驾护航,前提是,你自己要屹立不倒。
“这才是我父母的前车之鉴教会我的道理,在风险到来之前,要保护爱,而不是剥离爱。”
“我爱你,所以你不会成为她们。”
那天,钟炳文跟他说的前车之鉴,他不是丝毫没有听进去。
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心甘情愿和她分离。
分开永远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纪珍棠听得一会感动,一会脸发烫,她百感交集地低下了头,戏谑一笑:“哎呀,什么钟太太,早呢早呢早呢!”
她说着,难为情地侧一下身,不给他看燥热的颊。
钟逾白笑了笑,握住她戴着小蓝的手。
他轻轻揉着那颗钻,说:“是,不急。”
他每次说不急,时间的分秒就像真的在这份沉着里慢了下来。
钟逾白说:“等你找到人生的方向,再谈别的。大事要一件一件、有序地办,才能妥当,不能囫囵吞枣。”
纪珍棠瞧一眼他语重心长的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面临一些重大告白时,人就会不自觉想逃,她忘了再说一遍晚安,撒腿就跑进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