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鶴笑了一聲。
低低的氣聲,像是輕柔的天鵝絨,在她耳蝸掃了一下。
江喬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沒有什麼不習慣的,」裴知鶴開口,「畢竟我們之後常住在京市,回來的機會也少,大家今天說兩句,過段時間也就忘了。」
江喬懵懵點頭,「也是。」
她聽懂了這句話,他們之間的關係能不能持續到過年還說不準,今天這樣的麻煩估計也就是一次性的事,無足掛齒。
裴知鶴開車如往常一樣平穩,漂亮的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盤,白襯衣挽起,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轉彎時腕心微微凹陷,顯露出一種溫文紳士的欲。
身邊少女看上去還很拘謹,裴知鶴單手點開車載音樂,「想聽什麼,自己來選。」
江喬看了屏幕幾秒,小心翼翼上手滑動,抱著一點點隱晦的想要了解對方的心,越過封面花哨跳躍的系統推薦,從本地曲庫里挑了一大提琴協奏曲。
裴知鶴似乎很喜歡古典音樂。
本地歌單里上下都是古典管弦樂,一行行拉丁字母和作品序號,江喬只能零星認得出幾個像蕭邦和李斯特這樣的作曲家名字,剩下的整塊屏幕密密麻麻,在她眼裡都像是天書。
短暫停頓後,環繞式音響傳出悠揚的琴聲,大提琴特有的深沉婉轉,有種情書化為音符的厚重。
裴知鶴單手抬起,輕輕碰了下嘴唇,神色里有種微妙的不自在。
江喬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表情,連忙開口,「您要是不喜歡這,我就切歌。」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被窺探本地歌單,她是不是無意間踩到雷區了?
「不會,」裴知鶴微微偏過頭,停頓了一下,「只是太久沒聽,有些陌生。」
江喬如蒙大赦,「那就好。」
蘇城是歷史文化名城,求姻緣靈驗的古剎廟宇多,連帶著對領證地點也有講究。
江喬對這一切都只是一知半解,而完全是外地人的裴知鶴卻很懂,根本不用導航,駕車大半個小時,直接到達目的地。
降下車窗和門衛打過招呼,黑色的邁巴赫穩穩停在城北區民政局的車位。
裴知鶴繞過車頭為她開門,秋日午後,淡金色的陽光從他肩頭灑落,仿佛自帶柔焦。
「我們到了。」
江喬深吸一口氣,整理一下裙擺,努力在踏出第一腳時不順拐。
民政局緊鄰城北區的綜合政務大廳,要繞一段路。
她緊緊攥著包里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即便對自己說幾百次放輕鬆,也很難從緊繃狀態里出來。
領證,她身邊的朋友都還沒有這樣的經歷。
即便是裴知鶴這種億萬里挑一的骨灰級紳士,一想到和對方的關係徒然拉近為夫婦,她的心臟就變成跌進可樂的跳跳糖。
做決定時只考慮了怎麼給外婆交代,看到民政局的大門,許多其他的問題才一下子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