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三轮车后面跟着一群闻柴油小屁孩的高焱急匆匆赶回了家,就见院子里歪七扭八或坐或站着不少人——
高耀祖蹬直双腿靠在竹椅上卷烟,扯着破锣嗓子不干不净地骂婆娘骂孙女。
旁边的白兰娣也是同款姿势瘫在竹椅上,附和着高耀祖一起咒骂。
高光宗则是蹲在地上闷头抽旱烟,深深皱着的川字眉心昭示着他此刻在心底的盘算,妈的,究竟该跟高焱要多少赔偿呢?
白秀禾垂泪护崽崽,仿佛一只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老母鸡。
已经赶回来的高大橘举着那把剁猪草的锈迹斑驳豁口刀,一马当先挡在奶奶与妹妹的前面,仿佛一尊怒目女金刚。
众人听到三轮车动机的轰鸣声,不约而同望向了高焱这边——
“爸!我爸回来了!”
“真的是爸爸,嫲嫲你快看呐,我爸回来了!”
“是……是阿焱吗?咋开着三轮车……”
白秀禾皱纹丛生老泪纵横的脸上,惊喜交加:
“哎,还真是阿焱!”
这一下,可谓是真正的炸了锅!
高耀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在哎呦一声后栽倒竹椅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替儿子开心而是急着咆哮:
“高焱!你个挨千刀的畜生!!敢拿老子的钱买三轮!!!”
白兰娣的反应也很精彩,脸色黑一阵绿一阵,心想:【我家都没买三轮呢,凭啥你小子先买,呸!】
实际上,他家在羊城倒卖服装的长子与倒卖鞋包的次子都有三轮车,不过是用来拉货的且都在羊城没敢开回村。
两个儿子深知老娘有爱显摆的臭毛病,生怕开回来三轮车就被家里扣住了,这会让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小家庭雪上加霜。
高光宗还算理智,慢悠悠将旱烟的烟锅在鞋底子磕了磕,压低声音道:
“高焱走时候身上笼统就一千块不到,咋可能买得了三轮车?指不定借人家谁的。”
白兰娣几乎是在老伴说话期间就笑开了,心理总算平衡了一丢丢:“哼,我就知道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
高焱将三轮车开回院子,熄火后拎着摇把跳下来,问:“大橘,这是咋回事?”
高大橘与妹妹们哒哒哒跑了过来,满眼都是对老爹的期盼对三轮车的稀罕以及有委屈亟待诉说的迫切:
“爸,你可算回来了,他们又欺负我们……”
“爸,爷爷要把小七卖给姑婆家的大孙子当童养媳……”
“爸,我用火杵打了他们两个……”
“阿焱回来了,这哪来的三轮车?”
闺女们与奶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跟那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音与鼓乐唢呐混合一般,高焱的脑壳嗡嗡响!
他连忙抬起手在半空压了压,目光看向大闺女:“大橘,你先说。”
高大橘义愤填膺跟老爹告状:“爸,你昨天出门后爷爷就没憋好屁,他专门翻山越岭去了五十里外的姑婆家,然后今天领着姑婆一家来抢小七,说要带回去给旺财叔的狗儿子当童养媳……”
“骂谁狗儿子呢?你个没脑子的赔钱货!”
旺财一家三口的摩托车也驶进了小院,飙回怼的正是旺财本人。
这下子,人都到齐了。
“既然你们也来了,那咱对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