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蝉的袈裟静静的垂着,从数丈之外瞬移至此也没有激起它一丝的摆动。
“月色果然很好。”
他没有抬头,只是看着钟离。眼前的小姑娘很紧张,额头有些冷汗,她在很努力的抗争着,但显然,没有用,应蝉觉得自己仿佛在欺负一个小孩子,不由失笑。
钟离现了他的笑,胸中蓦地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假如我金丹还在,修为还在,或许还能奋起一搏,有一丝逃脱的机会,但现在,我在抗争什么呢,有什么资格抗争呢?这种对命运束手无策的感觉再一次的席卷钟离,她又想起那柄黑剑,难道还能更糟糕吗。
钟离放弃了挣扎,她静静的盯着应蝉的眼睛,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一个心怀算计、别有所图,一个一无所有、无所畏惧。钟离额头渗出的冷汗顺着绷紧的下颌蜿蜒,“啪嗒”
一声,终于滴落在地上。
应蝉也在看着她,这个姑娘的倔强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于是他淡淡的开口,“这数百年间,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很多事、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顿了顿,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你很幸运。”
他看着钟离,很遗憾的没有看到对方露出好奇的表情,“我有旋照真经一部,可以助你重塑金丹。”
重塑金丹……
于无声处落惊雷,这四个字带着无穷的魔力,于钟离来说,是黑暗中的光。她不由得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应蝉听到她几乎破音的询问,非常满意。从袖中摸出一枚玉简,递给钟离,“这是上卷。”
青色的玉简,边缘有些磨痕,看起来有些年月了。将灵力导入的时候,会闪着温润的光。钟离摩挲着玉简,默默的跟在应蝉的身后。
“你提着灯,山路不好走。”
应蝉法师很贴心的提醒着,但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
这是一条通往因悟山的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钟离看不到。
是希望吗,或许吧,至少旋照真经可以帮我尽快恢复真气。如果按以前的功法重头练起,需要多久,二十年,还是四十年?毕竟金丹破损至此的人,活下来的都少之又少,更何况重塑金丹?“三五年应该就可以恢复到你之前的境界了。”
应蝉是这么说的,钟离觉得自己没有选择。
是阴谋吗,或许吧,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你。普度众生?钟离盯着应蝉的后脑勺看了许久,从在海上被救起,直到今夜之前,钟离都是真心地感激他,但现在,仿佛他的后脑勺都在嘲笑钟离的天真。偏偏在我要逃走的时候出现堵我,一定是解老板通知他。想起解老板的嘴脸,钟离哼了一声。
因悟山的路,修的很好,宽阔又平整,从山脚到白袄宗的山门,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拾级而上,也不累人,只是很要花些时间而已。可应蝉走的不是这条路,是一条崎岖的林间小路,破晓的晨光从茂密的树叶间隙透下来,清晨的露水终于打湿了灯笼纸,烧了一夜的蜡烛在第一声鸟鸣声中噗的熄灭。钟离提着被荆棘枝划破的裙摆,沾满泥的鞋子拂过小路边向阳而生的野菊花。
这和尚是故意的。钟离在看清了应蝉整齐的袈裟僧袍,一尘不染的黑色僧鞋之后,笃定的下了结论。
好在因悟山并不是高不可攀,在林间已经可以看见有一座巨石矗立在白袄宗的山门,上面是苍劲虬结的三个红色的大字“白袄宗”
。
应蝉站住了,说道:“你带她进去。”
钟离啊了一声,正想问什么意思。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穿墨绿色衣衫,满头金玉的女人袖着手,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钟离道:“你跟我来吧。”
于是钟离的前面换了个人。她看起来三十多了吧,如果也修炼,那就不知道究竟是多少岁了……不过,白袄宗不是佛门吗?怎么会有女子?而且还不是尼姑……不过尼姑也不应该跟和尚一起呀……
“你不是贺州人吧。”
那女子回头问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