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佟文静从没想过两人会有这样的再会。
恒一参军后,两人渐渐便断了联系。
最初因为很久不能收到回信,她还为他的安危着急。
时间久了,他慢慢化为神秘的符号。
他是她此生第一个朋友,是她亲密的笔友,短暂得见证了她的悲欢喜乐。
他站在过去,站在可克达拉农场,远远望着她。
那个清俊单薄的身影,幻化成各种形象。
是失声痛哭后,那杯温水。
是母亲葬礼上,甜腻的夹心巧克力糖。
是抽屉里,一张张信封。
是集市上,套中的那只呆头鹅。
是红山雨中,擦拭雨水的手绢。
佟文静呆靠在墙边,浅褐色的瞳孔印着书桌前军人的身姿。
除了样貌,“少年恒一”
所有的所有,甚至姓名,都与眼前这个叫“恒孟卿”
,不苟言笑的军人不同。
隔了太久的时间,一切都那么陌生。
陌生到仅仅一个名字,便耗尽了她所有打招呼的勇气。
恒一。
一笔就能划去的名字。
作为遗腹子出生,被母亲随手赋予的名字。
很长一段期间,恒孟卿总是想,她到底在指什么呢
是一别两宽,是一无所有,还是一刀两断
他羞于这个名字,这个秘密藏在小恒一心中,从来都不曾向他人提起。
旧人,旧梦,旧事。
在经历了多年沉淀后,这个灰扑扑的名字,遇上年少时的光,迸不一样的滋味。
怦怦然间,一幅幅画面在他眼前飘过。
严严冬日,枯树荒院,古井无波,一只巴掌大的、怯生生的麻雀,掠过屋檐,闯入其间。
它扑棱着小翅膀,黑珍珠大小的眼睛活泼地眨了眨,停在了荒木上,短而饱满的小嘴整理起羽毛来。
啪嗒,急迫的开门闩声传来。
小小少年推开木门,穿过长满绿苔的院落,兜里的米粒散了一路,“小麻雀,你跑什么”
“喳喳。”
小麻雀一头雾水看着他,脑袋扎进羽毛里不理会这个奇怪的少年。
“你不认识我了吗”
少年有些失落,伸长手想要把小麻雀抱下来。
“喏,那个小院便是我家,你还有印象吗你以前都直接往我家去的。”
“叽叽”
小麻雀还是不理他。
它去过的地方多了,东家粮,西家米,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呢
“真是个坏记性”
“冬日漫长,你都去了哪里”
少年又追问道。
他比麻雀还聒噪。
麻雀探出小脑袋,啄了下他的手心,又飞到了另一树枝上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