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桂嬷嬷话里的宽慰,容舒轻轻颔首,道:“多谢嬷嬷。”
闻言,桂嬷嬷心中好一阵酸涩。
嘴里劝着容舒,自个儿却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二十年前,在大慈恩寺的小佛堂,这孩子刚生出来时,她可是头一个抱起她的人。
如今二人却如同陌生人一般,本不该如此的呀。
有百官与銮仪卫开路,从鸣鹿院往城门的这一路,可谓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采舆压过干净的路面,连个颠簸都不曾有。
此时城门内,无数老百姓正立在路的两侧,望穿秋水般地朝城门外望。
酉时四刻,马蹄声如暴雨前夕的闷雷声,由远及近,渐渐逼近城门。
城门到东宫这一路,有金吾卫严守,百姓们见这些头戴凤翅盔的金吾卫个个神色端肃,手按佩刀,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站在两侧,昂首眺望。
瞥见那身着大红衮冕九章服的俊美郎君,忍不住齐声唤道——
“恭贺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喜结良缘!”
“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百姓们的祝贺声如重重叠叠的浪水般从四周涌来,容舒坐在婚舆内,心潮莫名澎湃。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到得东宫大门,才井然有序地停下。
宫人竖起帷幕,容舒在竹君与桂嬷嬷的搀扶下缓步下婚舆,旋即便将手里苹果换成宝瓶,与顾长晋一同跨过火盆与马鞍,一步一步前往紫宸殿。
到得紫宸殿正殿,二人吃下同牢饭,行了合卺礼,最后剪发相结。
至此,太子与太子妃大礼嘉成。
容舒被送入了内殿,顾长晋则被留在了东宫中堂,宴请百官。
堂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哗声惊得树上的秋虫都不敢啾鸣了。
头上的凤冠太重,容舒脖颈已经酸到不行,忍不住看向桂嬷嬷,道:“嬷嬷,这凤冠可能摘下了?”
按宫里的婚俗礼仪,这凤冠得等到前头宴罢,太子归殿圆房时,由太子亲自为她取下的。
可这会太子在中堂就宴脱不得身,还不定何时才能回来。
那凤冠缀满珠翠宝石,重得很,容舒这会已经戴了大半日了,怎能不累?
按说桂嬷嬷是坤宁宫的大嬷嬷,今儿奉命迎亲便是为了盯着太子妃的言行,让其不得逾矩的。
只这会她看着小姑娘那双与皇后娘娘如出一辙的眼眸,哪儿舍得这孩子受苦呢?
于是也顾不得合不合礼数,一咬牙便道:“老奴给您摘下来。”
摘下凤冠后,见她被一身繁复厚重的吉服闷得额头微汗,想着有一就有二,索性便安排人到净室里的汤池接水,好给容舒沐浴。
待得容舒沐浴好了,怕这孩子饿狠了,想着有二就有三,也懒得等太子回来了,径直差人端来吃食,叫容舒舒舒服服地饱食了一顿。
顾长晋为了早些归来,对旁人敬的酒几乎是来者不拒。
灌了一肚子黄汤回到紫宸殿,便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神清气爽地靠坐在贵妃榻上,优哉游哉地翻着本书册。
一边的桂嬷嬷在给她泡着桂花香饮,盈月、盈雀则给她的酥酪撒着玫瑰酱。
真是好生惬意。
瞥见他的身影,桂嬷嬷讪讪一笑,问道:“殿下可还要回去中堂就宴?”
顾长晋冷白的面庞被酒气熏出了绯色,闻言便笑了笑,道:“已经宴散了,今日有劳嬷嬷了,嬷嬷去歇着罢。”
桂嬷嬷也知这会不该打扰太子与太子妃,只太子妃还未尝过她泡的桂花香饮呢,皇后娘娘最爱吃她泡的茶和香饮子了。
正欲开口,忽地手里一轻,容舒已经接过她手里的白玉盏,低头抿了一口,道:“好喝,多谢嬷嬷。”
桂嬷嬷对她的一番关照,容舒如何不懂?
是以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