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里挤出来,“求您,救我。”
此地是道门后山,柳岐山略略一想便明白其中关节,想来这孩子是被道门强掳来炼丹,如今既然材料已摘了,剩下的自然就当垃圾一般丢弃。
若是换了旁人自然救不了。
但柳岐山可以。
或许是想到这些年正清宗如何紧追不放要将师尊带回去继续祭天仪式,柳岐山出手救下了这个孩子。
他并没把那些将来如何如何报答的话听进耳,过完年就带着师尊继续逃亡。
后来再听到消息,就是央朝皇帝驾崩,王家被人屠尽满门,新任魔君横空出世。
直到十年前被邀请来魔界居住,柳岐山才将这张脸与百年前那张孩子的脸对在一处。
只是不知道这位又是什么时候与魔君相识的,依照那小子的臭脾气,能这样忍耐,应当是相当重要的人物。
钟妙听完后愣了许久,听他一问才回过神来。
“我吗?”
她挠挠脸,“勉强算他一个长辈。”
她闭目感应片刻,匆匆站起。
“我有些急事要做,下回再来找你喝茶。”
魔君已拿着刀比划了半天,还是没下决心动手。
无论正道魔道,对于修士而言,断手断脚并不算什么要紧伤势。
从前他不过刚刚筑基就敢断腕逃生,如今已是魔神,反而犹豫不决起来。
他平生最恨被人困住,从前敢在他脖子上栓东西的王家被他灭了满门,穿衣服更是宽松最好,有一丁点紧绷都能戳中那些令人厌恶的旧日回忆。
但不知为什么,对着这道金环,魔君怎么也下不了手。
也许是因为它由愿力织就,即使在室内也泛着阳光般明媚柔软的金色。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敢在这个时候进来,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魔君脑子还没转过来要说什么,手上却自己有意识一般将刀又藏进了储物戒中。
果然是钟妙。
她挥手一击,重重殿门依次打开,脚下不停径直向殿内赶来。
满地堆积着各类玩偶,钟妙匆匆一扫,从中辨认出不少从前自己买过给阿昭的种类。
木剑、布老虎、小葫芦……瞧着都有把玩过的痕迹,却不知怎么被人发脾气丢在地上摔出裂痕。
钟妙心中沉沉叹了口气,几步迈入正殿。
正殿就更乱了,满地堆积着抱枕,软榻上也堆满了各类玩物,魔君整个人都埋在里头,可惜一缕黑发顺着软榻披在外头,叫人看破了踪迹。
钟妙随便找了个枕头靠着软榻坐下,屁股还没落地,魔君就闹腾起来。
“我不是没出去么?你难道还要追着骂我!钟真君当真好一个正道栋梁,竟这样急着度化我么?”
钟妙叹了口气:“我似乎还没来得及开口?”
魔君一听她叹气,倒像是被谁用针戳了一般:“不骂我?那你跑这来干什么?”
他想了想,“难道你是来可怜我?谁要你可怜!你出去!”
听着倒很硬气,如果钟妙没感应到抱枕下的灼灼目光,还当真会以为这小子很不在乎。
“可怜你?我倒不觉得你需要我可怜,”
钟妙托腮戳了戳这堆抱枕,“天底下倒霉的多了去了,能做到魔君的有几个?何况你现在大小算个神明,正道那群人死绝了你还能千秋万代,有什么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