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拿过宣传册,在手里卷握几下,最终翻开一页,读起来。
“听不清,你过来一点……再一点。”
顾慎如眯着眼睛,勾着手指,直到对方靠过来直接坐在地毯上,与她一同浴在床头灯浅桔色的光线里。
光落在他的脸上,越过平直锋利的鼻梁形成了浓重的阴影,阴影下薄薄的唇微微开合。他的声线平缓而沉,像一条安静的河。
顾慎如侧躺着窝在蓬松的枕头里,一只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离得足够近了,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清爽的香皂味。
真吓人,越想看清,越看不清,越想醒来,思绪越迷蒙。
人在头脑不清醒的时候,身体会接掌主导权,根据本能的渴望来支配行为。顾慎如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她突然仰头,啄了一下那人唇角的时候。
没办法,太像了啊,像那个曾经拥有无尽耐心,为她诵读难懂英文的少年。
男人的声音滞住,转头注视着她。不算薄的宣传册在一瞬间里被两只骨骼分明的手揉皱。
顾慎如没说话,双手撑住床沿探起身,伸展脖颈从正面去寻他的唇。但男人微微后撤,避开了。
顾慎如没预见到这个结果,一下子有点恼火。
怎么回事,又像那时候一样了。
那时候,那时候。
还是那个月色温柔的北方夜晚,横卧在小床上装肚子疼的顾慎如朝床侧的少年勾了勾手:“亲一下,不然我就不走了。”
少年笑笑,一手摸摸她的头,俯身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发际。
“不是这样!”
她非常不满,拽住少年的衣角,使劲把他扯得跌倒。不过他及时用手撑住了床板,并没有砸到她。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层空气。
“我的意思是,我们接吻吧。”
她带着十六岁的好奇和野心,舔了舔嘴。
“好。”
少年的声音又沉又软,任由自己的衣领被她揪着往下带。
那时的夜很黑也很静,只有谁也藏不住的心跳声。她可以清晰感觉到两人唇间慢慢缩短的距离,直到对方的体温穿透最后的稀薄空气,传来。
但其实,她始终都没能真正触到他,仰起头去寻,也寻不着,因为她靠近时他就退去,她放弃时他又回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改变。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一夜的他近在咫尺,远在无尽。他的唇不离开,也不落下,只隔着薄薄一层空气,遥远地亲吻着她。
越是清楚地回忆起那一刻,此时此刻的顾慎如就越不服气。
“刚没亲到。”
她抬起手去抓面前陌生男人的衣领,意思是她想补一下。
然而很不幸,头晕加上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她把自己搞得连人带被滚下了床。
有幸的是那个男人足够善良,一伸手把她接住了,还用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勺。
“你别、别躲!”
顾慎如连字都吐不清,手却执着地抓着对方衣领,顺势一推,竟然就将人推倒在地毯上,动作可以说是粗暴无礼。
男人双手握住她的肩,仍旧与她保持着距离,也不知道是想保护她还是想保护自己。
“真那么像么?”
他开口了。
“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