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谱很长,占据了几页纸,有多处修改痕迹,有些地方几乎看不清。只有最后那几个字写得笔锋分明:“给臭宝,2015”
。
2015,那是顾闲在世的最后一年。顾慎如的呼吸凝固住。
所以父亲回来过,回到这个家里完成了这份乐谱,然后放进她的抽屉。
这是一份礼物吗,是那首他许诺已久的歌?
顾慎如哭了,眼泪滴到乐谱上。她用手去擦,擦着擦着忽然发觉纸上的音符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小时候顾闲总想教她五线谱,但她没时间学,现在顾闲真的给她写了歌,她却不会唱。
她不会唱。
被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无力感击中,她控制不住地哭得更厉害,弓着腰胸腔抽搐得停不下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某一刻,背后忽然飘起来轻柔的吟唱声。
不待她回头看,一只干燥的手掌落在她汗湿的后颈上的,轻轻摩挲一下。
陆别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顾慎如身后,手上还有刚提了重物的勒痕。
“嘘。”
他半跪下来凑近她耳畔,一手像安抚小猫一样揉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落在她膝头的乐谱上,虚握住她正胡乱在纸上擦眼泪的手,指尖带着她从第一个乐符慢慢往后。
顾闲写的歌就这样变成了悠悠的吟唱。
轻柔的嗓音兜住了顾慎如不停滚落的眼泪。她侧过头,看见他眼里仍旧带着似乎永远不变的清浅笑意。
在她朦胧的视线里,那双幽邃的深黑眼睛雾了又清,清了又雾,像深深的湖,将她的眼泪一股一股接过去。
吟唱声断断续续。他不时停下来看看她,又带着她的手指向新的一小节,然后是新的一页。
她终于知道,那是一支很美的曲子。
结束时,顾慎如的呼吸稍微平稳下来,眼睛还是湿成一片。
陆别尘替她合上五线谱本,抬手用指背刮过她的面颊。“别哭。”
他柔声说,“我见过他,你爸爸,在他离开之前。他心里有你,一定有的。”
顾慎如还是控制不住,低头捂住脸,手推着他让他先出去。
“好。”
陆别尘顺从地起身,“我在外面,随时叫我。”
说完揉揉她的发顶,安静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顾慎如转头看见无声合拢的房门,最后一次泣不成声。
。
门外,陆别尘的手在门把上艰难停留了片刻,直到裤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来电号码,转身到隔壁卧室接通了电话。
“小陆医生,你回来没?”
电话里传来清晰利落的女声,“上周预约的复查你是不给忘了,他们说你没去!”
“噢,一时忘了。”
陆别尘微微一顿,嗓音低沉,“替我说声抱歉。”
“那倒不至于,都同事。哎但是啊,”
电话中的音调提高了一些,“但你得回来复查呀,不能偷懒啊我跟你说!那边主任说了,你上次复查的数据不算很好,咱们得引起重视啊,现在咱们术后还不到五年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别尘回望一眼身后敞开的房门,打断对方的话,“我现在不是很方便,有事发信息。”
“哎,那你多久回来啊?”
电话那头追着问了一句。
陆别尘沉吟片刻,低声说:“还不知道。”
“啊?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