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别尘伸过来一只手想要扶她,被她打开了,但还是虚虚地护了一下她歪歪倒倒的肩膀。
“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告诉你。”
他浅淡的笑容里带了点复杂的歉意。
顾慎如的心情很不平静。“那现在你说吧,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我?”
她两手叉腰瞪住他。“林小土你给我玩什么!”
陆别尘看着她,眼神从上到下轻轻扫过她的咄咄逼人的眼睛,默然维持着淡笑。
几秒种后,他才摇摇头低声说:“没有了。”
顾慎如瞪着他,试图分辨他说的是否是真话,然而无果。在那双深深的眼睛里她从来都试不出真假,也触不到底。
她一下别开头,不看他了。
“你生气了?”
陆别尘轻声问。
“是啊!”
顾慎如又瞪了他一眼,但随后就把头低下来,沉沉地出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想生气,却又发现没那么容易。
“但是……我还没有跟你说谢谢。”
她的声音变得很细。
“林小土,谢谢你。”
“不用谢。”
顾慎如抬起头,以为陆别尘会再说点别的,但他只是平静如常地笑了笑。她吸口气胸腔鼓起,然而原本无数想说的想问的突然间搅成团,全闷在心里出不来了。
最终他们谁也没再说什么。
……
顾慎如开始着手收拾房子。
她决定不去酒店了,既然家还在,就干脆住下来。不过她一动手搞卫生,满屋就是烟尘四起,呛得她自己直咳嗽。
“你放着,我来。”
陆别尘用胳膊挡着鼻子,拿走了她手里的扫帚。
于是接下来顾慎如就成了监工,倒骑在一张椅子上看他仔细检查了水管电源,打开水电,然后卷起袖子擦灰拖地。老屋许久没人住,水电也没断。
陆别尘的动作干净利落,让顾慎如看得出神,竟然觉得有点治愈。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斜下去,变成桔子色,安静地照在的这间蒙尘的老屋里。
简单打扫结束后,陆别尘下楼去买一些临时的生活用品,临走问顾慎如有什么需要的。顾慎如歪头想了半天,比比划划列了个很长的单子。
其实她平时在生活上是很随意的,护肤品之类的都是都是有啥用啥,有时捡点梁芝用剩下的。但今天不知哪来的小心思,就是故意想让某个人多跑几趟腿,想折腾他。
陆别尘离开后,她一个人呆坐着,渐渐又陷入之前那种恍如昨日的错乱感中,目光在这套老房子里四处流连,一边感动,一边茫然。
余光瞥见茶几上的一个小铁盒里还扔着十几个顾闲以前用旧的打火机,她于是扒拉一个出来划了几下,当然早已划不出一丝火星。听着打火轮干瘪的嚓嚓声,她心里升起一片落寞。
不自觉地,她开始寻找顾闲留下的其他踪迹,可惜除了墙角那把断弦的旧吉他之外什么都没找到。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就是了,顾闲原本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她很想知道他在去世前是否曾回到这个家来过,现在也无从查证。
想想,又觉得他应该不会回来。
在客厅逛累了,顾慎如就拖着石膏腿回到她以前的小屋里。她那屋倒是还堆着不少东西,书桌上摞着初中的参考书和同学录,杂物盒里还有梁芝给她做的芒果核发卡,小床上堆着从前搜集的玩偶,还有好多她自己都忘了的小东西。
桌椅和小床都被人蒙了透明塑料布,保护得很好。塑料布一撤走,整个房间就像昨天还有人住着,不染一丝灰尘。
窗外来了一阵风,法桐的树叶沙沙地摇摆。顾慎如像是短暂回到十六岁的夏天。
她在书桌前坐下,把书和同学录一本一本翻开来,看得一会儿瘪嘴一会儿笑。
翻完桌上的书,在拉开抽屉的时候她忽然愣住了。
她的抽屉里躺着一个很大的皮面本,那是顾闲的五线谱本,从前他总说以后要给她写满一整本的歌,指的就是这个大本子。她原以为顾闲离开时把这个本子也带走了。
莫名地她突然有点紧张,像有什么预感似地飞快把本子抽出来,放在膝盖上翻开。
不过那里面一排排的五线谱,照例是一片空白。顾慎如嗤笑一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是一本厚厚的空头支票,她都知道的。
但她还是一页一页地慢慢翻下去。人已经没了,就觉得空头支票也好。
翻到最后几页,空旷的五线谱中意外地开始出现写写画画的痕迹,越往后越密集。顾慎如心念一动,直接翻到末页。
视线里撞入一整页乐谱,是一眼就能认出的顾闲的潦草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