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筱筱跟我说的是,谷水对柯寒一见钟情了,看来,筱筱也会有看错眼的时候啊。
对于柯寒这句话,我想不出要有什么措词回答她,倏地,想起了柯寒离开之后的谷水,还是润了润那流血的喉咙,说上一句安慰的话:“在你去长白山受罪的时间里,谷水正在没日没夜地找你,你在长白山这一消息,也是他透露给我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当时让我去救你而不是自己去,我唯一记得,他那天莫名其妙地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柯寒身子一顿,满面惊讶地看着我。
她没说什么,地帮我把外婆抬进了我的家里,这时,我才知晓,大抵柯寒利用遁术或者别的什么方法把我和外婆送回家了,至于她为什么会送我们回来这里而不是别的地方,我就不能了解她的内心想法,毕竟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要不是她主动把她的经历和故事以及想法告诉我,我可能不在意了,兰博基尼上的阿渔一下子打碎了柯寒在我心目中的所有形象,甚至我把她踢出了我的世界之外。
说到底,我们都是可怜的人,身不由己。心不能自己。
柯寒和我两个人给外婆精心地画上淡雅的妆容,我从她那床底的箱子里拿出她最喜爱的一件衣服,那是天湖蓝的外褂子和印着白玉兰的蓝锻袖的襦裙,当然,她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穿过,一次都没有。
在幻境里,我看见了,这是在西藏的时候,那个年轻的道士送给她的,他们两个遇见了一个僧人,那僧人就把这唐朝的服装赠送给道士,道士转送给外婆。
那是外婆第一次收到男生的赠物,她满脸通红,羞涩地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想起来,那年轻的道士,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看了不少道士的模样,就觉得道士都是一个模子。
以前都是外婆给人敛尸,如今我却给她敛尸,如果说这是传承,我只觉得,这真是悲凉的承袭。
我把外婆藏于四主的洞穴里,祭拜的酒菜都是我和柯寒两人准备的,我给外婆嗑上三个响头后,也让柯寒上前去磕头,不是赔罪,是身为亲人的行礼。
接着,我跟外婆唠嗑了几句话后,才珊珊走出来,立于山腰一处秃峰上。俯瞰那已成平地的后山和吴家村的废墟,霎时百感交集。
恍惚之间,我以为自己现在还只是和招弟两人背着竹篓,跟着外婆上山采摘草药,到了山半腰,我们这两个年轻的小妞就直嚷着累了,走不动了,于是就从山腰上,眺望远处那被十字架铺满表面的后山和那并排在一起的房屋,又零落散着几家的村落。
不过,此刻,什么都变了。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远景相映红,只是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远景不复那道风啊!”
我一时感触颇大,就稍微改动了一下崔护的那《题都城南庄》。
“听你外婆的话吧,继续去读书,让一切随风散去。”
柯寒闭眼感受林间的清风。
我摇了摇头:“我答应外婆会活下去,但我已经身在局中,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随你,我走了,我们就此各别两宽吧。”
柯寒转身,信步走向林深处。
看着那背着剑鞘的潇洒背影,让我忆起了初次看见她的模样。
我还是忍不住地扬高声音问她:“你要去哪里?”
“没有问天的人的地方,我想好好过自己的想要的生活。”
柯寒伸起右手,挥了两挥:“看在你外婆对我的恩义,我就告诉你一个弑天门的禁令。”
“弑天门的天尊主上有一个妹妹,她就是半圣的唯一的一个正妻,一直都是。她叫十娘,不叫旋沫,她要你死,你好自为之!”
她走的倒是轻松,丢下这么一个平地惊雷给我,稍稍放松的心,焕然就被轰得体无完肤。
大概,这几天的事情彻底麻木掉了我的所有感官,听到宫玫有老婆的这个足以让我当场死亡的消息,我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我累了,极度的疲倦,只想好好地躺一下。
柯寒走后,我在那山峰上坐了一夜。就像外婆远离那个她深爱的道士前独自一人面临一整夜一样。
天亮了之后,我回家喝了点水,吃了点淡粥小菜,就去外头的那辆兰博基尼上,从阿渔的灰色大衣上搜到了他的,给王道打了个电话,不得不把这个噩耗告诉了他。
他没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他那辆面包车凭空出现了,我知道他肯定是用了阵法,就没什么惊诧。
他一来,看见阿渔的尸体,沉着老脸,一声不吭,地看了十分钟,直到筱筱在一旁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拿起一瓶药水,倒在阿渔的身上,顷刻间,阿渔的尸体化成了一堆白灰的尘埃。
风一来,吹的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混着白净的雪花,很美。
接下来,王道也没问我出了什么事,就让我上车,跟着他和筱筱回去工作室。
回去后,我还是忍不住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跟他们两个说了一遍,但是外婆过世的事情,我直接忽略了。说多了也都是无意义的了。
王道沏了一遍又一遍的茶水,沏好了,就把茶水倒进垃圾桶里,直到垃圾桶溢出了橙色的茶水,他才把茶水倒进自己的杯中,也不喝,就在那大理石桌上放着。
我没说话,正襟危坐。
筱筱端了一杯水和拿了两个面包,放在我的面前:“我用葡萄糖给你兑了水,喝点,看你都瘦成白骨精了,阿渔,看了会心疼的。”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阿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