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嘴唇微动,无声地自语着:“这是为了顾家。”
因为顾策之过,他们顾家差点覆灭,这是长房欠顾家的。
顾简无声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某个不在此处的人听的。
前方的顾渊整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投诸在了这一箭上。
当弓弦被拉满,被拉至极限时,顾渊也感觉有点吃力,浑身绷紧。
他的身体仿佛与弓箭合一,他也成了弓箭的一部分,作为习武者的本能告诉他,这弓弦要断了……
但是——
箭已经在弦上。
如果他就这么放箭的话,羽箭射出的瞬间,弦就会断,而弓上蓄积的力量无法全部作用到羽箭上,就必然会反震到持弓者的身上。
这五石弓蓄积的力量相当于三百斤的重量,这股力道足以震伤他肩膀与胳膊的筋骨。而且,崩断的弓弦如同吹毛断发的利剑,十有八九会划伤他的手……
现在就算他想收弓弦,也同样来不及了。
这根弓弦已经被拉到了极致,宛如一个人步行在高空中的一根铁丝上,只要稍稍地走偏一点点,原本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也就是说,弦同样会断。
更糟糕的是,他也不可能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顾渊小麦色的额头上肉眼可见地沁出了更多细密的汗珠,连脖颈的线条也随之绷到了极致。
额角的一行冷汗缓缓地淌过了顾渊的一侧脸颊,那小小的汗滴沿着下巴滴落,朝弓弦落去……
这一刻,时间似乎被无限放慢似的。
忽然间,顾渊的额头上,之前顾燕飞虚画符的位置发出了一点点淡淡的白光。
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那星星点点的白光不显。
那白光急速地从他的额头流向了他拉弦的右手,又自指尖流遍整条弓弦,弓弦微微发光,流光四溢……
顾渊双眼微张,感觉指尖似乎有一股细微的电流流淌于他与弓弦之间,一种灵性的直觉在告诉他,放箭。
下一瞬,弓弦自他指间放出,那支羽箭在同一时刻脱弦而出,发出犀利的破空声。
第三支羽箭尖依然稳稳地中了箭靶的红心,甚至还从箭尾将第二支箭的箭杆对半劈开。
“啪!”
顾简手中的那个茶盅脱手而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茶盅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与零星的瓷片四溅开来,飞溅在他的鞋子、袍裾,甚至还有一片碎瓷片划在了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一寸长的血痕。
地上一片狼藉,茶水胡乱地流淌。
“……”
顾简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呢?!
她给大哥画的护身符效果自是不一般。顾燕飞似笑非笑地瞥了顾简一眼,从顾渊的荷包里取了一颗麦芽糖往自己嘴里塞,嘴角翘起。
唔,真甜!
至于顾渊,根本没注意顾简那边的动静。
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暗道他的运气还真是好,没有脱弦,不然方才他就要在妹妹面前丢脸了。
下一刻,顾渊连忙看向了顾燕飞,那熠熠生辉的凤眸就差写着“大哥很棒吧”
这五个字。
“大哥,你真厉害!”
顾燕飞笑盈盈地再一次鼓掌,掌声清脆而热烈,恭贺顾渊三箭皆中。
她步履轻快地走到了顾渊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那把犀角弓,一会儿掂掂分量,一会儿又端详摩挲,“这把犀角弓倒是不错,就是太重。”
古拙的犀角弓被顾燕飞一个姑娘家抓在手里的,愈发显得沉重笨拙。
“这把弓确实不适合姑娘家。”
看着笑语盈盈的妹妹,顾渊薄唇一扬,勾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五石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