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揽回忆起风雨中纤细的少女,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大理寺,冯嘉幼这个名字他不陌生,听说她打小是看着法典学识字的,七八岁就能将本朝现行法典全部倒背如流,单看卷宗,就能指出疑点。
这些年大理寺有几桩棘手的案子,都是在她看过卷宗之后,找出的突破口。
因此崔少卿等人对她颇多照顾,并不只是看在冯阁老的旧情。
对于谢揽而言,她是个挺危险的存在,若非必要,尽量与她避开。
等走到冯嘉幼的牢房门外,衙役正要上前敲门,被他拦下。
雨未停歇,屋檐不断飞下雨串,噼里啪啦扰乱视听,但房内细微的人声,逃不出谢揽的耳朵。
凝神屏息,他听见冯嘉幼念经似的喊着“谢揽”
,配合着她因高热微微沙哑的嗓音,直喊得他毛骨悚然。
他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衙役离得近,见他神色异常:“谢司直?”
谢揽回过神,再一次制止他想敲门的动作:“先让她休息吧,等隋瑛醒来,我从玄影司拿回本案卷宗,再说别的。”
“遵命。”
谢揽匆忙离开秘牢,连大理寺都不待了,提前去往玄影司。
*
冯嘉幼的热症到了天快亮时才退,醒来时浑身酸痛,嗓子干涩的厉害。
珊瑚只送了日常用品进来,不能在秘牢陪伴,她挣扎着爬起来喝水,守门的衙役听见动静,隔窗问候两句。
冯嘉幼从他口中得知,隋瑛已经醒了,被崔少卿喊去问话。
她便又回去床上,想再睡个回笼觉。
这场热症,似乎将她的“噩梦”
给热没了,一夜过去,完全没有做梦。
亏得她昨晚为了刺激自己,入睡前反复喊着谢揽的名字,妄想从梦中多得知一些关于他的信息,全是白搭。
揣着满心的遗憾,冯嘉幼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时精气神恢复不少。喝下衙役端来的汤药,她伸着懒腰走到窗边,想要询问隋瑛的情况,先听见秘牢大门外有些响动。
“是崔少卿准允人犯过来探望冯小姐的。”
“开门吧。”
铜制大门从外被人拉开,隋瑛阔步走进来,还穿着昨日那套侍女装,只不过手上和脚上都戴了铁链镣铐。
秘牢有六间房,只一间门外站了衙役。隋瑛的目光立刻锁定过去,果然瞧见冯嘉幼站在小窗后,正眯眼盯着她。
隋瑛的眼神刚起变化,冯嘉幼甩了个难看的脸色给她,又“砰!”
的关紧窗。
隋瑛面露尴尬,慢吞吞走到门口,罚站似的,不敢敲门,也不说话。
过去许久,冯嘉幼才起身冷着脸给她开门。
隋瑛已经很庆幸了,她最清楚冯嘉幼的脾气,眼下若非情况特殊,她能十天半个月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