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私通仗责一百,一百板子打下来,若不用心医治,多半是要命的。
闻言,小齐姨娘身子骨一软,瘫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子怔,忙爬到霜太太裙下抱着她的腿大哭,“您是最慈悲的太太、我是冤枉的,您要明察啊!”
霜太太给她一声哀哭震得心一抖。要打杀人她到底还是有些怕,她的腿给小齐姨娘摇晃着,晃得心里不上不下地踟蹰。
可抬眼见前头一干下人里,赵妈冷静地立在那里,眼色向她凝了凝,又将她的胆子重新凝聚起来。
她打小就是这性子,外强中干,经不住人唆使,她一切的勇气智谋都是倚靠旁人支持。她自己有什么呢?无非一点日沉月累的恚怨。
摇来摇去,她那双怨眼又摇回小齐姨娘身上,心道她还是死了好,死了大家安生,连她也能出口怨气。
于是她推了她一把,拂了拂裙,心虚地别开眼,“可求不着我,谁叫你自己不守规矩,做出这不要脸的事?我们李家是杭州府的名流,没道理叫你污了清白。”
小齐姨娘跌在地上,眼睃一圈,满屋子正襟危坐的人,在一只只红绢丝灯笼底下,脸上发出晦暗的红光。在一卷卷画轴上的鬼,在一张张乌漆的椅上的人,统统神色冷漠而凶恶。
她还没死,却在他们的眼里,业已看不到活路了。
她娘家人原先也是做官的,可惜犯了事,都死绝了。她是孤女之身嫁给二老爷玉朴做妾,以为他是她终身的依靠。
可这会他不在这里,远在繁京,埋首在他前程似锦的案牍里,不知道有没有想起她来?她心里忍不住疑问,他为什么把她丢回这里?在这堆姓“李”
的人里,她还有谁可依靠?
她只得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月贞:我肯定不会死,你会来救我的。
了疾:我肯定来救你,但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偷。情?
月贞:是你逼我的!
了疾:算来算去,还是我错了?
第34章强争春(四)
那夜与这夜一样,更长夜重,人绝月荒。街上的热闹早散了,月贞并着了疾走,听他讲那一段陈年旧事,越听越觉得恐怖,便不觉地把身子挨过去。
忽然间,前头的夜雾里跑出来个旧年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从他们二人中间擦过去了。月贞跟着回首——
也不知怎的,那夜门上无人,后有追兵,小齐姨娘奔命似地由老宅跑到街上来。却不知该往哪里去。雨关厢环山饶水,四面遥山在夜里成了四面黑幕,将这热闹厢坊与世隔绝起来。
霜太太像个鬼影,领着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像是有意要拿又拿不到她。霜太太自己也心虚,真拿到了她,要打死她,她可就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刽子手。
这不近不远的距离最好,足够她忐忐忑忑拿不定主意。
却迫得小齐姨娘愈发心慌,她六神无主地一面回首一面跑,挨家挨户地砸门,“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没与人私通!你们救救我,替我说句话!”
可惜这是乡下,同姓连宗,是盘根错节的一个庞然的大家族。或许她是有些冤枉,但谁肯向着一个外姓人说话?
一扇扇桐油纸糊的窗“噗嗤噗嗤”
黯淡下去,一只只耳朵与嘴巴都在门窗后头装聋作哑。
月贞仿佛看见,简直替她发急!
却在长街的荒烟里倏然冲将出来个小男孩子,与元崇一般大的年纪,稚嫩的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刺破了这幽昧的夜雾,“你们要做什么?!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是你们要害她!”
还没跑到跟前,就给晁管家一把抱住,捂住了他的嘴。凭他胳膊腿如何乱挣,到底没能挣得过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霜太太细碎地向前走几步,将小齐姨娘逼到井前,痛心疾首地叨咕着,神色有几分神经兮兮的漠然,“李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丢尽了……老爷的脸也给你丢尽了,连你死去爹娘的脸面也给你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