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疾猜到那夙愿,心里不由得泛起一抹蜜意。马上又咬牙想,这女人是个人精,身心异处,哪头都不愿意亏待自己!
他冷淡地瞟她一眼,“你就得意吧,煮熟的鸭子也有飞的一天。”
“嗯?是么?”
月贞追着他跨入山门,挑衅似的在后头嬉笑,“煮熟的鸭子还怎么飞呀?我看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还差不多。你说是不是?你说嘛,你说嘛……”
天色已成极晦暗的蓝了,错落在山间的屋子递嬗点亮了灯,像林间的萤火。禅房留宿着大做佛事的人家,了疾只得将月贞安顿在他精舍脚下的空屋子里。
月贞在后头看着他掌灯,两只笑眼慢慢燃起眷恋不舍的火花。
两人好容易避开了家里人到了这里来,不出点什么事,总是不甘心的。她把包袱皮抛在榻上,一脸哀怨地嘀咕了两句话。
了疾没听清,掉过身来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真叫她说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哀哀切切地睇了他一眼,踟蹰一会,低着脸道:“我真就不能住在你的屋子里么?”
了疾的心跟着烛火弹动一下,却说:“胡闹,这是佛寺,不是家里。”
有一半是事实,另一半还是心里存着气,故意要折磨人似的。
“在家里才不便宜呢。”
月贞在背后剜他一眼。
了疾擎着灯放在炕桌上,明明该走,却立在榻前。其实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但贪恋这空气,不肯走。待月贞转过来坐在榻上,他冷淡淡地下睨着她,“你果然是真心悔过了?”
月贞点点头,“再没有比这还真的了。”
继而又无话可说了,他只好向外头走去。走到罩屏底下,又看她一眼,“你,真的不用请大夫来瞧?”
月贞走到跟前拉他的手,慢慢地晃着。那新燃的烛火把屋子照得半明半昧,有些话就是要在混沌不清的光线里才能以玩笑的方式好意思出口,“要不,你领我回去你屋里,保不定过些日子就真要请大夫了。”
两个人一时都红了脸,不过烛光照不明。
了疾心里虽然想,可脸上看着还是冷冷的。月贞自觉无趣,尴尬着把他松开,徘徊着步子踅回罩屏内,“我说笑的。”
了疾在门前站了会,终是硬下心肠走了。月贞把脑袋探到窗户外头,直把他的背影送入黑暗中,才望着那月亮慨叹——原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啊。
次日月贞睡醒起来便到精舍内寻了疾,谁知他老早就与众僧往殿内做早课去了。做了早课,又忙着为香客做佛事解迷惑,连轴转着,将她冷置在这里。
其间还打发了个小和尚往家里告诉了琴太太一声,说他接了月贞到寺里去。
琴太太听见后非但没疑心,反松了口气,与冯妈说:“鹤年接了她去也好,在她娘家给左邻右舍看见,也难保要议论。鹤年那孩子心善,就爱揽这些事,上回是芸娘,这回又是月贞。”
冯妈挨着榻沿坐下,“那来的小和尚还说,为贞大奶奶请过大夫了,贞大奶奶的身子无恙,只是前些时肠胃不好,有些没精神。看来,那就是件子虚乌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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