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着侥幸爬到了疾禅房,在廊庑底下听见里头在说话,是了疾在哄元崇吃饭。元崇虽然年纪小,到了李家,也像懂得自己是寄人篱下,总有些拘束似的。
难得今番胡搅蛮缠的任性,一个劲地推碗,“二叔,没有肉,不要吃。”
月贞藏在窗畔偷瞄,见了疾将元崇抱在怀内耐心哄着,“偶尔吃些素斋对身子是好的。你说二叔长得高,就是吃素的缘故。”
“亏得你有这耐心。”
月贞嘻嘻笑着,捉裙进屋,迎面向元崇瞪圆了眼,“你不吃这个,夜里可别嚷饿,就是嚷也没吃的给你。我可不是陈阿嫂,凡事都将就着你。”
元崇一见她,将小小的身子往了疾胸膛里贴近,“二叔,你瞧,母亲追到这里来打我。”
了疾低下头笑,“你母亲不是来打你的。”
这屋子虽然宽敞,却陈设简单,一目了然。正面墙上绘着佛像,底下案上供着香炉,左右两面结挂着鹅黄缎帷帐。左首罩屏内是一间小厅,堆了满面墙的书,安放一张矮几,几个蒲团,了疾抱着元崇在几后席地而坐。
右首罩屏内则是简洁的床与榻,两边槛窗大开,借着几缕黄昏天色,还未掌灯。
月贞顾盼一圈,走到矮几前跪坐着,“这就是你的精舍?真是不明白你,好好的福不享,偏要窝在这里过这样冷清的日子。”
“与风为伴,与木为邻,冷清么?”
了疾笑笑,放下元崇,就着桌上的一壶热茶给她倒了一盅,“大嫂是喜欢热闹的人。”
月贞端起茶乜他一眼,嘴角总是噙着笑,“热热闹闹的难道不好?像你似的,什么与风为伴与木为邻,修行这么多年,不也还是肉体凡胎,没修成神么?”
“我修行不为成神。”
“那是为什么?”
“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月贞因问:“四大是什么?”
“天地水火。”
“噢,那六根又怎么解?”
了疾以为她对佛法起了兴致,一壁替她添茶,一壁耐心解说:“六根是说眼跟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末那。以六根触六尘,色,声,香,味,触,法。修行的目的,不外乎是为超脱这六尘。”
月贞抿着唇上的茶渍剔他一眼,“既然四大皆空,你怎的又要吃饭吃茶?可见这‘空’是自欺欺人的话。”
“这四大皆空的意思,是说顺应自然,放下执念。”
“执念又是什么?”
月贞撑起身去掌灯。在供案上寻见青灯一盏,她擎着回来,搁在矮几上。周遭都沉入深重的蓝色里,窗外的林木花枝在昏暝的蓝里像一笔勾出的水墨画,小小一簇火苗在这样的情境里显得分外温暖。
橘红的火光碾过了疾的眼皮,照得他轮廓也格外温柔,月贞看迷了眼,索性支颐着下巴撑在几上,“你说呀,什么才叫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