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桥支起一条膝,呵呵道:“我险些忘了,你的午饭是有时有点的,错不得。你且去,我吃完饭也到灵前去。”
了疾走到罩屏外,听见他哼起曲来,回望一眼,他干柴似的背脊散着一头蓬发,有些吊儿郎当乃至疯疯癫癫的样子。
下晌做法事之际,却见是巧大奶奶来灵前侍奉,问了才晓得,月贞是要吃了晚饭才过来换她。
了疾心里正失落,又见陈阿嫂领着元崇来祭。他正缺个传话的人,叫下人给月贞传话终归不妥当,元崇倒好,一来肯听他的话,二来是小孩子家,不会多心。
待元崇拜完,他在门首将他抱起来。元崇高兴得咯咯直笑,“鹤二叔,你不诵经了?领我去玩么?”
“诵完了。”
了疾掐一掐他的腮帮子,故作为难地攒眉,“二叔有桩要紧事,只有你能帮忙,不知你肯不肯?你帮了,二叔明日领你出去街上逛。”
“什么?”
了疾附耳过去说了几句,元崇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了疾又低声嘱咐,“可不许说给别人知道,这是咱们叔侄俩的私密事。”
元崇挺起胸膛,“晓得!”
回去路上陈阿嫂问他了疾对他说了什么,元崇机灵地将眼珠子一转,扯了个慌,只说是了疾要买件小玩意儿给他,奖他又认得了几个字。
转头到屋里去见月贞,见二婶子也在,他也不开口,硬在一旁守着。
芸娘望着他直笑,向月贞称赞,“崇儿外头瞧着呆呆的,心里比我们那个小鬼头明白多了。大嫂,是你的福气。”
她来了半日,坐了半日,忽然热络起来,与月贞扯来扯去闲篇。月贞心下猜了个七。八分,一定还是为那夜她同缁宣幽会的事情前来打探。
月贞有心要叫她放心,又怕话说开了,反倒大家难堪。因此也是同她云里雾里地绕家常。
绕到没话讲,芸娘又说起午晌她哥哥嫂嫂回去的事,“我也没听见他们走,不然好歹要来送送的。”
“你客气。”
芸娘想要示好,便对近日的流言表示出一番体贴,“你娘家大嫂的那些闲话,我也听见了几句,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告诉你吧,这样的大家,人口一多,难免嘴杂,一有点风吹草动,恨不得当做奇谈满天下去传去。你要是当回事,就是自己同自己过不去。”
这番说辞倒与了疾宽慰的话如出一辙,月贞不由感到亲切,微笑着点头,“谢谢二奶奶,是我嫂子自己不尊重,不怪别人。好在那日太太留我说话,不但没追究,反劝我不要去同我嫂子计较。”
芸娘眼内一亮,“那日太太留你就是为说这个?”
月贞顷刻明白过来,原来是怕她到琴太太跟前告状。为安她的心,她故意表白,“否则还能为什么?我也有些怕太太,她不问我话,我还怕到她跟前去呢。你只看巧大奶奶在霜太太跟前,多一句话也不敢说。”
芸娘心弦一松,会心笑道:“儿媳妇在婆婆跟前都是这样子,连我也一样。只是霜太太比咱们太太更挑剔些。”
要探的事探明了,她向窗外瞅一眼,松快地拂裙起身,“这会前面该开席了,我家有几门亲戚在那里,我少不得去应酬应酬。”
月贞也跟着松了筋骨,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