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捧着碗喝水时,波罗就在旁边托着腮,咬着手指甲,静静地看着她。小姑娘大眼珠扑闪扑闪的,看得阿殷极其不自在,吞咽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期间,阿殷感觉身上有点凉,便低头扫了眼,现自己竟衣不蔽体,红白相间的皮肉露在外头,狰狞可怖,吓得她赶紧拽动旁边的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波罗见了她这举动,想起方才自己由于惊喜过度,忘记给她擦身子上药了,于是赶紧折回门后,打算再提桶水来。
一掀开帘子,波罗便瞧见房门上映着个清瘦的身影,扎了根似的不言不动,宛如一尊肃静的看门神。
波罗叹了好大口气,她故意拔高音量道:&1dquo;小瑾,你还在外面吗?”
怀瑾不急不缓地&1dquo;嗯”了一声,&1dquo;有事吗?”
波罗看向帘子里的人,继续大声道:&1dquo;你别候着了,阿殷已经醒了,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她的,你奔波了这么久,身上肯定很难闻,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嘛,赶紧去楼下洗个澡,过会儿再上来。”
怀瑾淡淡道:&1dquo;哦。”
***
二楼雅间里,陵游端着茶杯,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歌女时不时向他投注过来的眼光。
他抬眸,回了个风情万种的笑,歌女当即羞红了脸,半掩琵琶,拨弦的手不自觉慢了下来。
陵游漫不经心地问了句,&1dquo;几时了?”
一旁的侍女低声答道:&1dquo;回公子,寅时刚过。”
陵游点点头,从花瓶里抽了一株开得正盛的仙客来,轻嗅了下,施施然地起身走了。
留歌女见其背影,落寞失神。
歌女叹了口气,将一颗刚刚芽、还未长成的春心埋了回去,期期艾艾地继续抚弦。
楼下的恩客听闻这琵琶声,皆是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不由举杯痛饮,怀恋起少时爱慕之人。
鼓乐齐鸣是属于楼下的,楼上是冷冷清清的,陵游款款走上阶梯,拐了个弯,在最里头的一间房瞧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1dquo;谁呀?”波罗稚嫩的小嗓门提起。
陵游道:&1dquo;我。”
波罗没好气,&1dquo;进来。”
陵游笑嘻嘻地推门而入,径直向前,将手中的仙客来献给了气色不大好的阿殷。
阿殷没接,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斜了他一眼,翻过身。
波罗在一旁幸灾乐祸道:&1dquo;欸,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怕我又用锁仙绳把你绑了?”
陵游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阿殷的白眼,转身将仙客来放进了矮桌上的花瓶里,笑道:&1dquo;我来看看我妹妹,见她安好,我就放心了。”
&1dquo;妹妹”波罗挠着下巴奇道:&1dquo;你是阿殷的哥哥?怎么看起来不大像啊。”
阿殷虽口不能言,但心里已用最粗俗的言语把这乱认妹妹的江湖术士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陵游拍了拍波罗的小脑袋,不正经道:&1dquo;不止是她,你也是我的小妹妹啊。”
波罗瞬间拉下脸,她抓住陵游的手臂,勾住他的小腿,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陵游下巴磕到青石板,出连连惨叫,&1dquo;啊!我的脸啊!”
波罗心虚地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见他并无大碍,嘴硬道:&1dquo;谁让你乱说话的。”
陵游眼眶里蕴藏着点点泪花,瞪了她一眼,&1dquo;小鬼,信不信我拿云烟,烧得你——”
&1dquo;魂飞魄散。”又是这句话,波罗撇撇嘴,脖子往前探去,&1dquo;烧烧烧,你赶紧烧死我吧,免得夜长梦多。”
陵游见她四肢纤细,脸蛋还没自己的一个巴掌大,除了脾气坏点,完全是小鬼头的模样,若是跟她太过计较,那真是有失风度,他&1dquo;哼”了一声,不屑道:&1dquo;我那云烟可是花了大把时间制成的,浪费在你身上,我舍不得。”
陵游两手撑地,一跃而起,揉着下巴,迫不及待地走到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有面大铜镜,他弯下腰,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起自己的脸蛋,见没一处落下伤疤,这才长舒了口气。
波罗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懒得出言挖苦他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三下敲门声,波罗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她下意识看了眼阿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风生水起地敲起了如意算盘,她勾着坏笑,走到陵游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1dquo;哥哥,我们现在一块出去玩,好不好?”
陵游猛的僵硬住了,避她如避蛇蝎,上半身拼命往后退去,他毛骨悚然地瞧着她,&1dquo;你、你想干嘛!”
波罗一派天真,她摇摇头,出清脆的声音,&1dquo;没有呀,就是好久没来阴界了,想出去逛逛,可是没人陪,你陪我去好不好?”
陵游全身都在抗拒,&1dquo;不好!”
波罗拖长声音,附在他耳边道:&1dquo;我知道个好地方,那里美人无数,美酒尽饮,怎么样?去不去?”
陵游沉默了片刻,大义凛然地拉起她的手,走了几步,纵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耳边嘈杂的谈话声突然消失了,阿殷纳闷地转过身,但见窗户大开,不见两人的踪影。
敲门声愈紧急,怀瑾在外头沉声道:&1dquo;波罗!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