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她昨夜担惊受怕,又存了怀疑他的心思,以为他这人会有多么高深莫测,现在看来,分明像个吃不到糖就赌气的小孩儿。
他不是自诩风流么?
秦姝意心念一转,扯了扯嘴角,也学着卢月婉那样小鸟依人的神态,面色羞赧,“世子朗如日月,自然不会与这样不懂规矩的小女子计较。”
裴景琛平日有颗九转玲珑心,此刻却成了块呆木头,注意力停留在“朗如日月”
上,秦姝意竟是这样想他的吗?
有匪君子,朗如日月。
她愿意这样赞美他,就说明对他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吧。
心情愉悦了起来,他笑道:“秦小姐善解人意,散了裴某心头的郁气,是裴某应当谢秦小姐。”
说罢,还真的拱手行礼,神采飞扬,越发显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秦姝意愣了愣,没有察觉到裴景琛对她已经熟稔到只用“你我”
相称,下意识地回了个礼,脱口而出,“不足挂齿。”
嘱托完后续事宜后,裴景琛自然告辞离开。
卢月凝看着这两个人之间奇怪的互动,把心头的疑问压了下去,秦妹妹做事一向谨慎,与裴世子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她怎么能这样无端猜测两人的关系呢?
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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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端着碗杏仁粥,看着院中那道翩跹的身影,她家小姐自从上完香回来就像变了个人,拧着一股劲,竟每日早上都开始雷打不动地练起武来。
一开始是在院子里扎马步,后来还让大公子给扎了个稻草人,不知从哪里拿了把刀,动了真格。
秦家府上三辈都走的科举入仕,还没出过武状元,春桃初时吓得不轻,偷偷将此事告诉了尚书和夫人。
但小姐说自己体格太弱,总是不舒服,振振有词,看女儿确实精神了许多,老爷他们也便纵着小姐,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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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倦倦,临安城近日阴寒,难得出了太阳,模模糊糊地照在窗子上,院中鸟雀鸣啾不停,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凉意。
秦姝意难得赖床,留恋着被窝的温热,倦怠地伸了个懒腰,不知是不是习武的原因,这段时间噩梦做得倒少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不过她的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今日小年夜,照例是要去参加宫宴的。
大周开国的太祖皇帝白衣出身,重视民间疾苦,也学了百姓团圆的风俗,故而每逢小年这日,总会宴请朝中肱骨大臣,以示皇家宽和仁慈、与民同乐。
秦姝意揉了揉额角,心头冒出几分不嗤,哪里有什么与民同乐?
不过是拉拢群臣的政治手段罢了。
上位者总担忧自己的皇位坐的不够安稳,平日打臣下的巴掌多了,年底不给个甜枣怎么说的过去呢?
一想到那历来虚与委蛇的宫宴,她便生出几分头昏脑胀。
起身披了件薄袄,一头乌黑秀丽的发高高扎起,看着镜中利落的长发,秦姝意心中莫名闪过裴景琛的身影,他素来也喜扎高头发。
察觉自己思维走偏,她忙收敛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吩咐春桃道:“快去拿个手炉来,我要去松涛院。”
春桃见她神色匆匆,眼里却并不惊惶,忙去取了暖炉,放了几块赤红的新碳,关切地说:“大公子此时应在温书呢。”
秦渊备考辛劳,明年便要应试,搁在以往,秦姝意确实不会主动打扰。
但今日她有事相商。
往年兄妹两人都是轮换着参加宫宴,今岁轮到了秦姝意,但她近日心绪杂乱,便想央哥哥替她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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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大营,一匹通体雪白的银鬃马如一道闪电在众人眼前划过,穿着佛头青杭绸夹袍的青年稳稳地坐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