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矜近五年没在姜家留宿过,她有些认床,睡得并不踏实。
醒来时是早晨五点半,姜家的习惯是七点半吃早饭,佣人们还没起来,姜矜在西厨中岛给自己慢悠悠煮了杯咖啡。
煮完咖啡,她端着咖啡杯坐在客厅沙发上,客厅背景墙上没有嵌电视机,而是挂了副吴冠中的画,还是之前她在荣宝斋拍卖来得。
抬眼望着那幅烟雨朦胧的《雨巷》,姜矜心底渐渐泛起潮意,她不是个任由感情占满心底的人,但谢容与昨天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伤心。
她不相信仅仅因为血缘的事情就让他想跟她离婚,那未免太过幼稚,他一定还有其他的隐情。
但他不让她知道。
他说她心底藏满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姜矜给自己半小时时间梳理情绪,半小时后,她又变得冷静而克制。
手机上,曲致礼给她发来信息,[Boss,今天还是去郁园接您吗?]
姜矜回复:[来松云里姜家别墅,顺便—]指尖停顿一刻,她才继续打字,[带一份离婚协议过来,就在总裁办保险柜里。]
第一次打印离婚协议时她多印了几份,每份都签了名,现在倒是非常方便。
曲致礼:[?]
[您不是和好了吗?]
难道是他探听到的消息有误?
姜矜不想多谈:[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下句话她隐下没说。
——别整天探听她的感情生活。
跟曲致礼结束对话,姜矜靠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杂志。
管家还是按照她原先的习惯在茶几旁的收纳架上放上几本最新的《电影与生活》,主编依然是林逾白。
姜矜漫不经心翻着杂志。
很久了,她在生活里都没接触到“林逾白”
这个名字,好像,她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以前视若珍宝的书册现在她都没有耐心看完内容简介,一刻钟不到,她将杂志搁回原处。
一小时后,别墅逐渐热闹起来,厨师、阿姨还有园丁开始忙碌。
楼上传来声响,几分钟后,陈如锦走下楼,她穿着米白色旗袍外罩淡紫色开衫,显得优雅又从容。
但这只是表象。
在姜矜开口后,她一切温雅的表情都开裂了。
姜矜倚在沙发,抬眼望她,眼底并没有一夜未睡好的疲倦,只有如深海般的沉静,她眼眸细微含笑,“一夜过去了,祖母考虑得如何了?”
昨晚,陈如锦照样没有睡好。
在自己卧室里,她跟汤其则说过好一会儿的话。
她说,姜矜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小时候调皮又爱笑,总是躲在老宅假山后捉迷藏,见谁都露出一张笑脸,即使被绑架了,从绑匪窝出来,也是笑嘻嘻的,脸上没丁点冷色。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扶着红木扶手,陈如锦立在旋转楼梯上,垂目沉沉打量着楼下的姜矜。
是在雁家倒台之后。
雁家倒台后,雁知眉出轨,姜平月戴绿帽子的事情被传的满城皆知,圈内太太们都以打趣此事为乐,她们甚至无比慷慨将“雁夫人睡没睡过你家丈夫”
作为聊天的口头禅,说到这句话,她们互相对视几眼,朗声笑起来,笑声得意又畅快。
少女时期,雁知眉是历城首富的独女,既美貌又富有才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成年后,她又嫁给历城最有权势最霁月清风的男人。
谁能不羡慕嫉妒她呢?
父母宠爱,丈夫专情,一生顺遂,望着维港每年按时放起的烟花秀,这些富太太们都恨得牙根痒痒。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雁家长公主,尊贵的姜家少夫人,不过也如□□爬她们的丈夫的床。
那时候,姜矜仿佛一夜之间成长,她不再爱笑,总是冷清着脸看人,谁敢调侃她母亲,她不是一巴掌扇过去,就是让保镖把说闲话的人拖出场外,她不让一丝难听的话入雁知眉的耳朵。
就是有了这些经验,所以在姜平月被雁知眉害死后,她捂消息捂得这么天衣无缝。
雁知眉是姜矜的逆鳞。
“我知道你恨我逼死她,但她要杀你啊,我能怎么办?再说,她经历那么多事儿,已经心存死志,就算我不逼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姜矜,你非要因为这件旧事记恨我一辈子吗?”